“算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先看看鱼有泪是怎么了?”
“我不会看鱼有泪的病。”
“什么!”谢羽飞震惊的抬头看向慕容瞭踪,想质问他是怎么做的医生,但余光瞥见湛蓝色的鱼尾,话梗在喉头上下不得。事实容不得忽视和自欺,鱼有泪终归不是人,而慕容瞭踪只是人类的医生。
“你在干什么?”本想说就将鱼有泪当做是人类先看看,毕竟谢羽飞也不知道怎么找一个能看美人鱼疾病的人类医生,而另外的美人鱼,谢羽飞就更加的无力的了,若是美人鱼这么得见,美人鱼就不会至今对人类都只是个虚无的传说了。看到慕容瞭踪反而转头去掬游泳池的水,谢羽飞满是不解。
“鱼有泪是来自海洋的生物,照理说如果不舒服应该是躲到水里才是,可是鱼有泪却跳出水面,我想问题可能出在水里?”
水从指缝间纷纷溜走,剩下少许残留在掌心流转着头顶的灯光,清澈洁净,慕容瞭踪实在是看不出是否有问题。
“这又不是外面的公共游泳池,谢家的游泳池是从来不放消毒剂的啊?”
“沧月岛是你刚回来居住的,有没有可能是仆人不知道你的习惯放了?”
“不会,”谢羽飞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沧月岛是我母亲以前长年的居所,因为她身体不好,我父亲担心消毒剂对她身体有损才下令不允许放的,本家那边的习惯也是这边带过去的。”
“等一下,不放消毒剂的话,那这水多久换一次?”
“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惘逐在安排,仆人自会按时间更换。”
“可是自从鱼有泪住进来后,你就下过令不许别人进入,仆人敢进来吗?”
“这?”颤抖的轻抚着鱼有泪的脸颊,谢羽飞十分懊悔的想起自己未曾想到这一点。
“没有对吗?”看着满脸自责,以下巴摩挲鱼有泪发顶的谢羽飞,慕容瞭踪的责骂在出口的时候变成了无力的轻叹,“大多水生生物对水质都是非常敏感的,海洋自由清洁能力,可是这游泳池的水是死水,脏了便就是脏了。”
“有泪,有泪她,”又不是水生生物。
想要反驳,不愿意承认鱼有泪和自己的界限是那么的分明,可是谢羽飞嗫嗫嚅嚅却找不到话。
“怎么换水?”慕容瞭踪等不及谢羽飞的期期艾艾,直接忽略掉。
“我也不是很清楚,先排水吧,我再叫人进来问问,我记得排水孔就在那……里的。”当谢羽飞定睛看清楚碧波掩映中狭小的排水孔后,与慕容瞭踪对视一眼后再不说话。
两人都很明白,以面前游泳池的盛水量,光光是全部排干就所耗弥久了,以鱼有泪此刻状况无人敢等。
“让鱼有泪回海洋吧。”
“不!”紧了紧怀抱,谢羽飞断然拒绝,见慕容瞭踪怔仲的看着自己才蓦然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呐呐的解释道,“鱼有泪现在昏迷未醒,海洋这么危险,万一碰上鲨鱼怎么办?更何况将有泪一个人放回海里就能保证她会好起来吗?万一好不起来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那……”反对的话在看到谢羽飞轻柔的低头整理鱼有泪发丝的时候,眼角微微闪现的泪意时吞回腹中。“你的房间应该有浴缸吧,先把鱼有泪放到浴缸里,等游泳池换好水再放回来。”
“也只能是这样了,只是有泪她会。”接下去的话谢羽飞不敢讲,怕讲了就会……只好将鱼有泪湛蓝的裙角摊平覆盖住鱼尾后,起身离开,“我先抱有泪上去了。”
“我也去吧,我曾答应过鱼有泪会保护她直到她回到海洋里的。”
“那走吧。”谢羽飞迟疑了下后点头示意慕容瞭踪跟上。
在慕容瞭踪跑回谢家别墅的时候,谢惘逐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直到慕容瞭踪进入游泳池所在的房间。谢惘逐也没有跟随,只是淡淡的阻止着围观的群众在门口探头探脑,直到慕容瞭踪将门阖上,他也依然站在门口不去。
当门扉再开谢羽飞出来的时候,谢惘逐却只得到谢羽飞一句淡淡的吩咐,“让人立刻将游泳池换上干净的水。”然后便是眼睁睁的看着慕容瞭踪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更随着脚步匆匆的谢羽飞离开。
毫不留情的将慕容瞭踪赶走,可他不得不听从谢羽飞的吩咐将慕容瞭踪叫了回来,这是何等尴尬难堪,所以即便知道慕容瞭踪的手机号码,谢惘逐也宁愿让人转告。
原以为必会招来慕容瞭踪的嘲讽,却没想到进来出去,慕容瞭踪都只是淡淡的一扫而过,就像是他没有请求过让他再见鱼有泪一面,而谢惘逐也没有断然无情的拒绝。
可是谢惘逐记得这发生了,甚至拒绝时因为赌气而刻意不屑的话语都深深的在耳边回响着。他宁愿慕容瞭踪回过头来嘲笑他报复他,也不愿意看到现在慕容瞭踪对他的视若无睹。
他和慕容瞭踪都是为谢家做事的人,可是此刻,谢惘逐硬生生的感觉到只有自己才是仆人,而慕容瞭踪就像是谢家的客人。所以慕容瞭踪是不会跟一个仆人生气的,因为仆人只是听从主人的附属,甚至只是一个听得懂人话的工具。
“是。”微微的后退和鱼有泪保持距离,但也因此拉开了和谢羽飞的距离,谢惘逐低头掩去眼中的愤恨回道。
瓷砖铺就的浴室很是干爽整洁,完全看不出谢羽飞刚刚起床洗漱时,心不在焉将牙杯打落在地而四溅的水花,就连浴缸也丝毫找不到半点残留的水迹。看的出仆人在他离开后就细心的擦拭整理过。
以前,谢羽飞任由着谢惘逐安排他生活中的一切,仆人是否用清洁剂来擦洗他也丝毫不在意。可现在,谢羽飞不得不去考虑,仆人只是将水迹擦干而让沐浴液残留在了浴缸上,还是用了清洁剂而未加清洗。
那么大的游泳池都因为没有换水而导致鱼有泪陷入昏迷,谢羽飞实在无法想象,这么小的浴缸加上化学用品对鱼有泪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甚至禁止他蓦然的出现在母亲的身后而让母亲受到惊吓,以前一直是不以为然。现在谢羽飞才发现,只是爱的深了,才会即便是抱在怀里也依然患得患失,与懦弱从来无关。
按摩浴缸的尺寸虽然比一般的浴缸尺寸较大,但还是容不下鱼有泪整个身躯,谢羽飞只好退而求次的将鱼有泪的鱼尾浸入水中,至于上身便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
若是能容下,谢羽飞也知道他压根就不敢把鱼有泪整个人放入水中。见过鱼有泪整个人沉在水底,可是现在鱼有泪生病了,谢羽飞真的不知道了。
鱼该让它入水,人该让他上岸,可是鱼有泪既不是鱼,也不是人。人类对美人鱼所知的太少太少。
以为语言相通交流无阻,便坚信爱情可以冲破种族间的界限,现在谢羽飞才蓦然发现界限一直都在,在你以为战胜的时候冷不丁的反噬嘲笑他的愚蠢。
放手吗?真的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了吗!放手吧,放手吧……
谢羽飞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可是环抱着鱼有泪的双手就好像有了自我的意志,任由着谢羽飞怎么的努力去控制也丝毫不动。
泪水也背叛了谢羽飞的意志,不停的从眼眶中逃窜而出,太急太快的难以成滴。顺着脸颊滑过紧抿的唇角,蜿蜒在谢羽飞下颌轻抵的鱼有泪额头,渗入了紧闭的眼角。
卷翘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头不适的皱起,鱼有泪终于甩去了无尽的黑暗而睁开了双眼。轻轻的仰首,只见谢羽飞双眼空茫的看着墙壁,完全没有感觉到鱼有泪已经醒来。
眼角的酸涩突然加重,周围的雪白被抹上了浓厚的血色。隐约间鱼有泪看到了将天际燃烧的几乎像是要融化掉的火烧云,海面波涛不止,倒映着血红的残阳晚霞,和身周鲜血浸染的血红连成一片。
是那一天的重演,还是十年的时间只是昏迷时的一场幻梦,现在依旧还是十年前。不过都不重要了。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谢羽飞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她又何必畏惧疼痛和死亡呢?
伸手欲抹去谢羽飞脸颊上的泪水,谢羽飞说过即便喜欢珍珠,但更不愿意看到她流泪,她也是。
鱼尾上突如其来的一阵抽搐来的猝不及防,分筋错骨的痛楚即便是鱼有泪咬紧了唇齿也止不住闷哼出声。
除开第一个晚上在游泳池里能睡去后,鱼有泪再也无法忍受游泳池陈腐的气味,害怕谢羽飞会接下去说出让她回海洋的话,她几经犹豫还是不敢告诉谢羽飞,只好每个晚上等谢羽飞离开后爬出水面。
可是昨夜,鱼尾一阵猛烈过一阵的痛楚让她不由的昏迷过去。
终于还是被谢羽飞发现了吗?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回海洋啊!别墅里礁石群明明那么近,可是我无法踏足,只能痴痴的遥望。我怕,怕下一次再见又会是再一个十年,可我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一个十年。
“你醒了?”听到声音而听从沉思中醒来,忧愁还没来及的下却眉头,却在看到鱼有泪满脸的痛苦时占据了心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只能送你……回海洋了?”
手蓦然的握紧,蓝色妖姬瞬间破碎不堪,鱼有泪闻言绝望的抬头望向谢羽飞,唇齿相撞却无法出声,唯有泪珠在下巴凝结成珠,四散在乌发蓝裙清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