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爷爷跨进院门,沈林已经有所察觉,但没有张开双眼,继续假装睡着了。面对这曾经对他显得有些过于冷血的爷爷,此时此刻,他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是该愤怒还是该装作过去就过去了的淡然表情。
在未回来之前,他可以将所以的愤恨与不满发泄出来,现在回来了,那些愤恨与不满却找着了。
终究是连着血脉的亲情!
不过叫沈林意外的是,进门后,老爷子似乎并没有现在就要与他交流的打算,带着富有节奏的步伐走过小院,进入了客厅。难道是人老了眼神不好,没有注意到他?
不知为何,这倒也沈林他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进入小院的人密集起来,一个老头接着一个老头。
进来这些人脚步匆匆,都没留意在小院中的葡萄架下的躺椅上还躺着一位青年。直到最后一位中年人进来。
中年人一眼便看到了葡萄架下的一身影,然后走了过去。
“沈林?”他道,语气有些不确定。
沈林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装睡了。睁眼,抬头,看向来人。按辈分,他还得叫一声叔叔。这也是他离开家族后,唯一一个有找过他希望回来的沈家这一支脉的亲人。
“是我。”
“你总算肯回来了。”中年男子露出欣喜的笑容,接着道:“我明白了,难怪父亲会这么急着把我们这些人叫回来,原来是你这小子回来了啊。”
“嗯。”沈林不置可否。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怎么不进屋?”
“乘乘凉。”
乘凉,山区村里头哪都凉快,哪还要的着乘凉啊。不过既然沈林都这么说了,中年男子便也不在此多唠叨,不说破,说道:“你小子倒是会找地方,听小擎说那几个老头也来了,还有你的几位伯伯应该也到了,我看我们还是进去吧。”
沈林犹豫,随之道:“再坐会儿。”
中男子皱眉,道:“难道你还想让几个老家伙亲自来请你进去吗?”
沈林语塞。
是啊,自己要再坐在这不懂难道还真要等着几个老家出来请吗?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回都回来了,早晚都要见面,再待在这也就矫情了。
到时别弄的自己是进去不好不进去也不好,显得尴尬。
短暂的思考,沈林也只好起身,跟着这位叔叔的身后,跨入了客厅。
沈无念也就是沈林的爷爷坐在上位也就是主座的太师椅上,大号的白色体恤此时显得很是醒目。与在村支部下象棋模样不同,此时尽管没吐一字,身上却自有一股王八之气散发而出。
再也不是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头了。
主座的下方,其他四位老人两边对坐。也没人说话,正一人一个竹制旱烟筒吸得呼噜呼噜直响,看来也都是老烟民了。
还有两个中年人与叫人回来了的沈擎,在这些老人面前,他们都是晚辈。此时此地,这仨就只有站着的份。
沈林一踏进客厅那瞬间,站着的三人目光随之扫视而来,双方是几年没见了,准确的说已有六年了,都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爸,还有各位叔叔,小林回来了。”
“嗯。”几个老头撇了一眼,继续呼噜。
“老三,去搬几条椅子来,都别站着了。”老爷子沙哑道,老三,便是带沈林进来的中年男子,家中排行第三。
“好的。”
椅子搬来,几人就坐。
按照年纪,沈林与沈擎坐在最后面,最靠近门口处。
“好了,人都到齐了。”老爷子缓缓开口:“把你们叫来,想必你们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不错,小林回来了,他的事,时至今日,也是该弄清楚的时候了。”
室内一片沉默。
“我们弄清楚了又有什么用。”不久,一老头吐着烟雾开口道,要称呼的话,沈林还要把他叫二爷爷。当然,与他爷爷并不是同父所生,是堂兄弟。
“族长与族长会不下结论,我们同意小林回来只会引得族长与族长会的人对我们这一支不满。”又一开口的老头,沈林的三爷爷。
凡事老人,沈林与沈擎一样,都得叫爷爷。什么老大爷之类的称呼是不允许的,只要是沈家的人。
“先不管族长与族长会的意见,那我去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我们这一支的意见必须得统一。”老爷子道。
“我看没问题。”沈林的四爷爷“我说的是在族长与族长会那没问题,眼下我们沈氏一族成员锐减,小林又没做出什么背叛沈氏一族的事情,没道理不让他回来。”
现在,只剩下沈林的八爷爷没开口了,他也知道,众人在等待的看法。思量小会儿,开口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小林回来是好事,我赞成。”
“你们有什么需要说的吗?”老爷子看向自己仨儿子。
“没有。”仨都摇头。
“那好,照大家的意思,我们这一支是同意小林回来了。”老爷子见此松了口气,接着目光看向沈林,道:“话你都听到了吧?”
沈林听此苦笑,心理苦笑。
这算什么,一进门就听着你们自问自答,似乎压根就没在意过他的想法,难道你们以为我脱离了这个大家庭就没法生存在去了吗,六年过去,我还不照样活的好好的。这次回来,他是没想过要重新回到家族队伍里的,不过为了尽尽孝心,探望一下已经年老的爷爷罢了,仅此而已。
“我习惯了外面的生活。”沈林想了想,说道。
“什么意思?”问话的是沈林的大伯,表情明显有些不满。
“其实我这六年过的很好,像其他年轻一样,上了四年的大学,然后毕业找工作,挣这不多的工资养活自己,我觉得挺好的。”
“糊涂,你要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与其他人不一样。”
“那又如何,不普通难就不能过普通生活了?”
“你在外头生活了这么久,那你也该知道,什么叫责任,人的能力越强就越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们沈家,包括其他七大家族的成员,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宁,至少要保护人类能正常的繁衍下去。而你,作为沈家的一员,责无旁贷的担负起这份责任与义务,不是去过什么普通生活。”
“不是有你们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这不是逃避责任的理由。”
“行了,老大,这里还轮不到你去教育他,我们这群老家伙还没死呢。”老爷子听着两人的争论,皱了皱眉头,插嘴道。
沈林的大伯见此,只好住嘴。
“小林,我不知道你这六年在外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你要明白,人各有人的命,这是没法改变的。你的命与沈家脱离不了关系,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不管你是真心这么想还是只想不愿意回到家族,这不可能。”老爷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拿不久前的事来说,就算你想过安逸的生活但人家未必会让你如愿,非洲那档子事原本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因为你的身份,你就无法避开。”
对老爷子这说法,沈林觉得牵强,不过细细一琢磨,觉得又有几分道理。要自己真是普通人,陶雪那妞也就不会找到他,也就不会去那劳资非洲,进而也就不会发生差点弄掉小命的事儿。
但也可能是意外,沈林嘴上如此说道。
“意外,全球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你?”老爷子反问,不愧是历经岁月沧桑的老者,一眼就点出了根源。
“看来你们对这件事知道的还不少啊。”
“但你知道的却太少,告诉你一事,要不是沈家在其中出了些力,你以为你还能过着你想象中的普通生活吗。虽然你耍了小手段把事推给了叫陶雪的女血妖,但不管是血妖还是狼妖,加上我们八大家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那木箱子已经与我无关了啊?”
“那是你觉得与你无关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
沈林顿时无言。想想也是,一段音频录音就像拜托血妖、狼妖、圣的纠缠未必也太儿戏了。亏他还为自己的小机灵而沾沾自喜呢,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四哥,你还是听爷爷的吧。”一直不便于开口的沈擎,见沈林冷着脸,这时也忍不住劝道。
沈林看了眼这六年前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如今已经与他一样高了,模样比他还要帅气,皮肤也要白的多。年轻几岁就是不一样啊!
“谢谢。”沈林道。
“只要你记住你是沈家的人就行。”
“沈家?要是几年前,我还会因为这个姓氏为傲,现在,我不想再与它扯上什么关系了。实话与你们说吧,这次回来我只是想看看老爷子怎么样了,待会就走。”
在座的人听此,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
尤其是四个老人,听此叹了口气后,再次拿起旱烟筒,吸起呼噜来。
老爷子叹气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对于几年前的事情,老爷子记忆犹新。他也知道,沈林这时提起这事是在怪他呢,包括在座的四位老人,当时没伸出援助手。
二儿子死了,儿媳也死了,孙子对家族有功劳在身反而被诬蔑时,他也没站出来。
但谁又知他的苦衷啊。他不是不想替自儿子一家三口说话,作为父亲、公公、爷爷,他还没那么无情,只是有些问题,又哪是用亲情就可以决断的。再且,在当时他就算站出来帮自己孙子说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只会落人把柄,让同族其他人抓住他们这一支痛脚,连累更多的人。
当然,这些话,老爷子这时候是没法向沈林说起的,还不到时候。
“你要是觉得当年之事家族对不起你,我们这一支对你太过绝情没有站在你身边帮你,爷爷我可以向你道歉,等时间到了,爷爷给你一个满意地说法。”久久,老爷用沙哑声音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