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都在心绪不宁中渡过,云朵几乎没有好好地合过眼。
马车载着她和孩子,以及严密看守着她的陆三、赵五,马不停蹄地行驶在山路之上。尽管在南番国的大营中,停留下来多日的时间,但是她仍然听不懂他们交流的话语,只有他们特意地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才能够听明白他们的意思。
南云齐的脾气时好时坏,暴躁发作起来的时候,几乎是六亲不认的感觉。
而他的儿子跟他也是非常的相似,假若她没有及时地给他喂牛乳,或者是尿湿之后她不帮他把湿布换掉,他都会哭得惊天动地。但是当她细心地照顾好了,他就会温顺得像是小猫咪一样。
他不单止不会哭闹,还会眯着乌黑圆亮的眼睛,裂开嘴冲她露出笑容。
如此可爱的孩子,实在是让人从心底里面喜欢出来,况且这个孩子在无意识之中还救过她的性命。
云朵替孩子掖好了襁褓,然后背靠着车厢合上了眼。
马车摇摇晃晃的,路途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尽管在她的心里面,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但是她此刻真的是累了,合上了眼睛后没有多久就睡着了过去。
在她的神识迷糊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昨夜。
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红了天际,刀剑撞击的厮杀声传入耳中,然后是南云齐冰冷带着恨意的目光,以及谢天阳久违了的温暖宽厚的怀抱。清凉的眼泪顺着云朵的面颊落了下来,只要还能够再多活一天,她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家兄弟的屠刀落下来,然后她就会身首异处。
她梦魇缠身地不知道睡着了多久,直到孩子啼哭才醒了过来,在陆三以及赵五的监视之下,她冲调了牛乳喂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又替他换上了干净清爽的尿布。孩子不肯睡觉的时候,她只能够是安抚地把他抱在了怀里面。
当孩子睡着了过去之后,她才又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南云晋显然是有很十分要紧的事情,所以他们一行人在路上并没有停留。
除了偶尔停下来让马匹饮水和吃草料之外,他们一直在山路上面赶行。当天的夜晚他们在野外过夜,侍从在马车的旁边点起了火堆,然后又把马匹都拉了过来围成圆圈,让大家停了下来歇息。
尽管是身为南番的君主,但是南云晋跟他们同栖野外。
云朵想到南云齐曾经跟她说过,两国之间百年的夙怨,是他们上两代的天子抢夺了南番肥沃的土地,把他们的祖辈赶到了边陲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南家兄弟才会立志要报复,把曾经失去的东西再抢夺回来吧?
天明的时候她在南番国的大营中,看着阵亡的将士的尸体被运回来。
一整夜之间有无数的人失去亲儿、丈夫或者是兄弟,这样的硬仗再继续打下去,只会让所有人的痛苦加深。但是她却无力地改变什么,只能够是看着南番国的士兵,把他们的尸体一具一具地运走。
她自小就在山村里面长大,而此刻却身处在战场之上。
村子里面山明水秀,他们每日过的都是同样安静平和的生活,但是在这个地方却是步步惊心,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心头被酸涩充斥,惶然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在野外栖息了一整晚之后,南云晋继续带着手下往宫城赶返,而云朵也被塞进了马车里面跟随着他们同往。陆三和赵五气恨她背叛了南云齐,所以虽然是同坐在厢里面盯视着她,但是除非必要否则他们一句说话也不跟她说。
云朵除了照顾孩子之外,其余时间就只能够是闭着眼睛。
自从离开了将军府后,她一直都在路上颠沛流离,身子透着浓浓的倦意。她明白并不单止是因为旅途的缘故,还有另外的原因是她怀孕了。她对不起腹中的孩子,或许他连到这个世间看几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要陪着她葬身在南家兄弟的屠刀之下。
她再度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着,直到被刀剑撞击的声音惊醒过来。
“趴下来!”
陆三在耳边厉声地开口。
云朵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他的喝斥本能地倒下来,并且同时把婴儿篮里面的孩子护在了怀里面。羽箭“嗖”、“嗖”、“嗖”不断地劲射过来,有的钉入了车头,有的穿透了车板飞进来。
车夫最先中箭倒下,马车在原地打转。
赵五的肩膀被羽箭射伤,他扶住身体发出了惨痛的呼叫。
陆三在喝斥完云朵之后,同时也被箭雨射中,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云朵趴伏在车厢里面,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骤的马蹄声从远而近,似乎是把他们一行人包围在了中间,她依稀地分辨出南云晋的手下,正在跟来意不明的袭击者交手。
马车的车帘被大力地撕开,明晃晃的刀刃捅刺了进来。
陆三与赵五奋起反击,先是肩膀中箭的赵五倒了下去,然后是陆三也被连砍了好几刀。拉车的马匹受了惊吓,先是在原地打转,然后便扬起四蹄失控地往着前面冲撞了过去。
云朵抱着孩子躲藏在车上,全身都被颠簸得发痛。
马匹疾奔出不远后,突然间四蹄跪地,正在奔跑的马车无法停下来,猛然地朝着山石撞击了过去!
云朵的额头叩在车板上面,几乎是同时便失去了意识。
陆三沉重非常的身体倒了下来,重重地把她压在了下面,她短暂地晕迷后又重新清醒了过来。云朵艰难地从陆三的身下爬了出来,伸手去把篮子里面的孩子抱了起来,孩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安地蹬动着手脚。
云朵心慌意乱地把手指,塞进了他的嘴巴里面。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非常明白不能够让他,在这种时候啼哭起来。
孩子吮住了她的手指,喘着粗气没有哭出来。
云朵惊魂未定地检视着车厢里面,方才的撞击太过厉害,车厢的顶篷塌了下来,车体也几乎要散架了。赵五早就断了气,而陆三也双目圆瞪地倒在了她的身边。她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他也已经没有了气息。
眼看着南云齐的两名手下,就这样倒毙在她的身边。
云朵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之中滑落了下来。尽管她是被他们掳劫而来的,但是在船上的时候他们相处了将近十日,后来回到了南番国的大营,他们又被南云齐指派在她的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守着她。
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两名男子,结果现在却在她的身边断了气。
接连数日下来,她经历了太多的纷乱和死亡,而这种日子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