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缺了半边脑袋倒在地上的一排长，大家顿时傻眼。
本来已经准备好跟着他冲出去的士兵们顿时停下了脚步，迟疑的在门外漆黑莫测的夜晚和屋子里王猛的脸上来回游移，期待新的命令。
王猛顿时气得跳脚，门外的枪声明显是半自动步枪的声音，按他的估计，封锁门口的敌人不会很多，只要大家一涌而出，对方的枪法再好也没办法阻止。
但是现在自己手下这帮家伙，显然浪费了一排长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这就是有战争经验和没有战争经验的区别。
从来没有不怕死的士兵，唯一的区别是有经验的士兵知道怕死也会死，区别只是运气的好坏。所以会珍惜战友们用生命换来的每一个机会。
而没有战争经验的士兵则只会在危险面前瑟瑟发抖。然后在迟疑中一个一个死去。
这个时候，他当然没时间再重新组织一次出击，事实上也没这个必要。他只能挥舞着手枪大叫道：“出去出去，不要停。”
士兵们迟疑了一下，终于在某一个人的带领下，向着门外蜂拥而去，然后门外的枪声骤然响起。
听着这连续不断的枪声，王猛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显然他刚才的判断没有错误。封锁门口的敌人并不多，但是显然枪法相当好。几乎每一次枪响都有人倒下。很快横七竖八的尸体就在门前叠了起来，阻碍住出门的路径。
门前发生的惨剧迅速超过了士兵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即使王猛在他们身后不断的催促士兵们仍然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从窗子出去。”王猛大声叫道。
他知道自己没有让士兵们瞬间燃烧小宇宙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另想办法。
汉阳厂虽然不缺钱，赵运铎可也没大方到给士兵们改善生活条件的地步，所以士兵宿舍仍然在睡土炕，窗户也都是传统式样，木质的小窗格上面糊的都是窗纸。
听到王蒙的命令，几个机灵的士兵用手中的枪托砸掉窗子，试图从窗户翻出去。
但是这个企图被外面的人很及时的发现了，第一个士兵直接被子弹击中，从窗子上摔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吓了一跳，身子一晃，摔进了屋里。
王猛虽然生气，也知道碰上了硬点子。只好组织人趴在窗户后面向外射击。可惜没开几枪就被外面飞来的子弹一一点名。
王猛好歹也是十几年的老兵，很快就判断出在这么黑的夜色中，外面的人不可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中弹的士兵肯定是因为开火时的枪口焰暴露了自己。
但是发现问题不等于就能解决问题，王猛又没办法让枪口焰消失，所以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
此时正在组织人手向院子里冲击的并不只有一排。二排和三排的人也一直在向外射击。相比之下，失去了军官指挥的二排，反应能力显得非常地下，很多时候只有零星的枪声。
相比之下，基层军官完备的三排表现则要好一点。
王猛不是一个果断的军官，不能硬起心肠让士兵上去送死，所以发现反击除了会增加伤亡，并没有什么卵用之后，他就命令大家停了下来。
在他看来，天马上就要亮了，到时候驻扎在城里的其它两个团很快就会赶过来。
他并不相信外面的敌人有能力抵抗一个整师的攻击。所以只要对方冲不进来，他倒也不急着出去。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对方威力强大的武器打得粉碎。看着被火焰喷射器击中的三排所在的营房，王猛的眼珠都差点瞪了出来。
身边的几个士兵显然也都被外面发生的事情吓坏了。刚才还捧着步枪向外面比比划划，寻找反击位置的人全都消停下来，二排那边的枪声也消失不见，院子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
被火焰喷射器攻击之后，木质结构的营房开始燃烧起来。王猛知道自己必须马上作出选择了。因为这院子里的三排营房是连在一起的。火势蔓延起来之后，很快就会烧到自己这里来。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王猛知道自己身处兵工厂的厂区，营房不远的地方就是生产车间的原料仓库。火势蔓延起来之后，很快就会引起爆炸。
一旦引起连锁爆炸，恐怕半个汉阳都会被炸成平地。到时候外面的敌人当然是要化为灰灰了，但是自己肯定也看不到那一天。
看起来和他同样意识到危险的人还有很多。王猛还没有作出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做，二排的营房里已经有人大叫起来，“我们投降，不要放火了。”
院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人回答二排的请求。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的燃烧声。于是二排的人又开始喊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三排的覆灭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火光驱散了院子当中的黑暗。
王猛借着火光回头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老兵，发现他们也在盯着自己看。
显然大家都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外面的人不接受二排的投降，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少，在一排还在顽抗的情况下，没办法控制局面，接受投降。
看到王猛默不作声，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兵低声说道：“连长，怎么办？”
王猛瞪了他一眼，心说还能怎么办？不过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继续向外张望。
“再烧下去就完了。”那个老兵低声说道。
王猛烦躁地转过身去，一把揪住了老兵的衣领把他拖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骂道：“难道你也想投降？”
老兵迟疑了一下，突然双膝着地跪在王猛的面前，“连长，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4张嘴都靠我一个人养活，给一条生路吧！”
有他带头，旁边的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连长，我家里人也住在这附近，这要炸起来就全完了。”
“连长，咱们一个月二十八块的饷，犯不上把全家都搭进去。”
王猛举起手枪，在几个老兵的脑袋上游移，却无论如何扣不下扳机。
外面的人可能就是纯粹的亡命徒，不在乎生死。当然更可能是不知道兵工厂里失火的危险性。
但是他们这些常年驻守厂区的士兵都知道让火势继续燃烧下去的危险。
老兵们说的没错，如果不赶紧扑灭火大火，没有活路的就远远不是他们这些士兵了。
一团多年驻扎在汉阳厂，很多家属都在厂区附近讨生活，一旦发生爆炸，很多家庭就全完了。
他转身看了看围在身边的士兵们，懊恼地大骂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推开士兵们，大步从门口走了出去。
也许是看出他的样子与刚才想要冲出门外的士兵不同，所以外面的人并没有开枪。
王猛站在院子里，把手枪扔在地上，仰头向着黑暗中的房顶大声叫道：“别打了，我是连长王猛。我们投降。快救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