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珩。
她不信那么奸诈的人会死,人说狐狸狡猾,那人比狐狸狡猾北倍……那人,不会死。
卿浅浅苦笑一声,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学会了自欺欺人?
只不过,在那一天没有来临之前,这样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她本来就想睡了,她觉得有些倦意,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道森寒剑光却乍然亮起。
卿浅浅豁然睁眼,手已经条件反射的抓着小白了,来人武功很高,杀气很重,卿浅浅拄着剑站了起来。
只见一片朦胧月色之下,一个瘦削的紫衣姑娘逆光站着,她手持长剑,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卿浅浅向来好色,见到长得好看的不管男女最先问的一句就是:“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花娘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卿浅浅的传说,今日一见,倒真的与传说没有多少区别,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假如她不是公仪珩的女人,或许她们,可以做朋友。
可这世间,根本没有假如这件事。
花娘声音清冷,“我是杀手花娘。”
卿浅浅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几年,杀手花娘的名号她还是听说过的,天下第一的杀手,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她真正的容貌,却不想,今日被她见到了。
“我听闻江湖中无人知道你的容貌,今日你这样来见我,是因为,喜欢我吗?”卿浅浅混不正经,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调戏姑娘,死了都活该啊。
花娘不同于常人,常人在受到了这样的调戏之后通常都会暴走,她却没有,只是淡淡的看着卿浅浅,声音都是冷的:“见过我容貌的人,都死了。”
卿浅浅就有点紧张,“那,你也要杀了我吗?”
“是,你若不死,便是我死。”
“我不死,你也不死成不成?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真的可惜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回答花娘的话,一个杀手,没有人会希望在和他过招的时候不死。
于是花娘眉心微蹙,“你我,不可能同时活下来。”
卿浅浅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花娘沉默了片刻,淡淡笑了笑,她平时很少笑的,她笑的时候特别温暖,可是这样的笑,是有毒的。
“为了一个我爱的人,我答应过他的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为他做到。”
生死不计。
卿浅浅望着花娘,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人,他真幸福。”
花娘没接卿浅浅的话,“出手吧。”
“为了一个我爱的人,我一定要活下去,可我同样不想要你死,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没有可能,你不死,便是我死。”
卿浅浅头次遇到这么犟的人,也是头次看到有人上赶着要去死,她真的不理解。
两人相望,四目相对,卿浅浅无比认真的朝花娘抱了抱拳,“不管怎样,我敬你磊落光明,但是无论如何,我要活着。”
风中有桃花香,这个季节,桃子都快熟了,不可能有桃花香的,可是卿浅浅真的在风中闻见了桃花香。
剑寒九州。
花娘的剑叫剑寒,剑寒九州无双杀手花娘,从无败绩。
可是今日,她却输给了卿浅浅,不是她剑术武功比卿浅浅差,而是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定了。
卿浅浅的武功确实好,却还没好到打得过花娘的地步,可最后花娘输了。
卿浅浅那一剑花娘本可以避开,她却直挺挺的撞了上去,卿浅浅失声,“花娘!”
嫣红的血顺着长剑滴落,风中桃花香更甚,花娘唇角慢慢溢出血迹,卿浅浅煞然松手,又喊了一声:“花娘。”
花娘道:“你赢了。”
卿浅浅确实赢了,身上没少根汗毛,赢了。
花娘将卿浅浅的小白剑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一寸一寸全是血,看得卿浅浅头皮一阵发麻,花娘将小白剑插在房顶上,喘着粗气,手有点抖,将剑寒递给卿浅浅:“这把剑,叫剑寒,剑长三尺七寸,重七斤七两,从今后,你就是他的主人。”
卿浅浅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看花娘的样子她也没忍心拒绝,她无言的接过花娘手里的剑,花娘道了声谢谢,卿浅浅心中就更加难过了。
花娘心口还在滴答的掉血,可是该死的,卿浅浅就是觉得这画面真的很唯美。
花娘走了,卿浅浅知道她要去哪里,她要去见自己心上人最后一面,这是她的执着,如同她执着的要去页城。
一切业果,皆有因。
假如人无情,便不会活得这样痛苦了,可是,谁人又能真正的无情?
卿浅浅看着手中的剑寒,已经见不到花娘的影子了,今日一别就是永诀,她深吸口气,对剑寒道:“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天亮之后,苏誉之打个哈欠醒来,见房顶上有血,立马跳起来,见身边卿浅浅睡在身边,立马就伸手去探卿浅浅的呼吸,还好,呼吸还在,没死。
卿浅浅睁眼,一把拍开苏誉之的手,动作一气呵成,“干嘛?大清早的就占我便宜。”
好心没好报!
苏誉之白她一眼,“昨晚上你又干嘛了?那边的血是怎么回事?”
卿浅浅揉了揉眼睛,“没什么,昨夜有人要来强奸你,我看她太丑了,就顺手把她杀了。”
“老子信你是你生的。”
“来,叫声娘亲来听听。”
“滚!”
苏誉之气得打跌,见卿浅浅身边有把好剑,一把抓了过来,“这么好的剑,去哪里偷来的?”
苏誉之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他爱剑,懂剑,所以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剑寒。
“你管我的,把剑还给我。”
苏誉之再看那滩血,“花娘来过?”
“管你屁事。”
“你还把她杀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那这剑寒是怎么回事?江湖中人,剑在人在,剑在人不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死了。”
“她没死,至少她走的时候还活着。”
“她把剑留给你,她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不过我倒真是小看了你,竟然打得过花娘,你知不知道花娘一生从来都没输过。”
的确,花娘一生从来都没有输过,因为一旦输了,就是性命。
卿浅浅这回很高深的望着苏誉之,“她不是输给我的。”
苏誉之当时一跳三尺高,“你说啥?她不是输给你的,难道有,有鬼?”
卿浅浅鄙夷道:“就你这点智慧,还活着真的是个奇迹。”
“滚!”
去页城还有一天的路程,如果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话,会在第二天中午赶到页城。
花娘受了很重的伤,但她没停下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恨不得能一下子飞到页城,因为页城,有人在等她回去。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的执念,纵然是死也要回到那人身边。
页城,她一定要回去。
午时三刻,一人一骑飞奔进入页城王宫,马身上有血,黏腻一片,远远看着十分骇人,早有内官去禀报说月娘回来了。
公仪昶亲自去接,远远见花娘纵马而来,公仪昶带笑的脸瞬间僵硬冰冷如雪,他眼中不满森冷杀气,怎么可能!
马匹近了,花娘岿然不动坐在马上,见公仪昶在等她,最后一口气一下子就泄了,直挺挺从马上落下,公仪昶冲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声音嘶哑绝望至极:“花娘。”
花娘极努力的朝公仪昶笑了笑,“我,我回来了。”
“好,你回来了。”
“我……败了……”
“无妨,有我在。”
“阿昶,对不起。”
“花娘……”
“阿昶……我爱你,可,可惜,不能再……陪你了……”
“不会,花娘,我不会让你死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傻瓜啊,人是无法主宰生死的啊,阿昶,你是我心中的神,我心中的神是不会败的,阿昶,神是没有弱点的,我不能成为你的弱点,所以,我只能这样去成全你。
阿昶,来日里等你君临天下,请你将我忘记,忘记这世间上曾经有一个人,她叫花娘,她为了你,生死不计。
阿昶,我爱你。
穷尽此生我都在做这一件事,可是当我把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再继续爱你了。
阿昶,情深缘浅,原来如此。
任何人不见,任何事都搁置一边。
公仪昶抱着花娘关在房间中,仿佛天地在刹那消亡,这世间上再也没有那一个叫花娘的人了。
“从今以后,你叫花娘,是天下最好的杀手,你记住了吗?”
五岁时,他对她这样说,从此后亲手栽培她,只为有朝一日她能成为他手下最好的杀手,替他铲平一切障碍。
她有习武的天分,又痴迷练剑,****夜夜练剑从不耽误。
他亲手教她,她学得很快,十一岁时,她便已能独自完成任务,可是其实,她还只是个孩子,打雷时她会怕得尖叫起来,他轻轻皱眉,和她说,杀手是无所不能的,杀手当无所畏惧的。
从那之后,她不再害怕打雷了,她将他当做神,当做无所不能的神,他说的话,再艰难她都要去做到。
以往在在皆是空。
这世上从今后再没有花娘了,花娘已死。
日落时分,公仪昶忽然拉开大门,李公公在门卫候着,见公仪昶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公仪昶神色冰冷如冰,“传令,禁军统领高守立即调兵三千,候命。”
李公公为难道:“二公子这时候调兵,恐怕不妥吧?”
公仪昶冷冷道:“有什么不妥?”
“如今王上危在旦夕,二公子应该把精力放在国事上……”
公仪昶蓦地从门口侍卫手里抽出把剑,没丝毫犹豫一剑刺向了李公公心口,李公公惊骇的瞪大眼睛,连惨叫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软到在地,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