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之见卿浅浅一脸淡定,觉得自己好像又自作多情了似的,所以他截住了公仪昶射过来的箭时,脸色不大好看,“你在干吗?”
“我在想用哪个姿势比较好看,你干吗跑来接?”卿浅浅想好的姿势没派上用场,非常恼火。
苏誉之于是就扭头,“那老子还对不起你了!”
“本来就是。”
“好,老在再帮你接老子是你生的。”
“哎呦,每次都是这句你不腻啊?下回换句新鲜的好不好?”
“滚!”
那厢公仪昶箭已经上弦,这次是三支箭,齐发,天下间能做到这样的,不超过五人。
苏誉之扭脸在一边,所以没有看到如罗刹的公仪昶,卿浅浅见公仪昶这个架势,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传闻中公仪昶箭术了得,却没说他箭术如此了得。
卿浅浅吞咽了下口水,把剑寒举过头顶:“你想要这把剑是吧?我给你啊。”
拜托,你能稍微有一点节操好不好?
公仪昶冷冷的看着卿浅浅,这就是他那个三弟喜欢的女人,他总以为能让他三弟喜欢的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却原来,不过如此,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辈,如此的贪生怕死!
所以公仪昶就更加的震怒了,就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以配拥有剑寒!
公仪昶没说话,手指松开,三支箭齐发一齐射向卿浅浅,普天下能接住这剑的人只有两人,龙傲天和公仪珩,所以卿浅浅刹那间色变,苏誉之也听出来声音不对劲,他扭脸看过去差点被那三支箭吓死。
苏誉之想都没有想第一反应是要去接剑却被卿浅浅一脚踹开了,关键时刻总是拿自己去垫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
卿浅浅心想,她怎么也能接住两箭,如果必须要中一箭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反正生死有命,她已经活过两世了,所以,死就死吧,死了,或许就真的能见到那个人了。
于是卿浅浅面带微笑,直挺挺看着那箭朝自己射来。
箭破空,只差十厘米的距离就要射中卿浅浅了,卿浅浅也懒得去接箭了,反正都是要死,三支箭和一支箭一样的,所以她闭上眼睛,想死得好看一点。
一道墨色人影从天而降,在众人都要张嘴惊呼“寨主”的间隙里,轻松的截住了箭,三支,一支不少。
然后众人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连公仪昶都有些不可置信,虽然早猜到那人可能是诈死,所以暗中派人去确认,见不到尸体他无法安心,若不是花娘的死,他也不会发雷霆之怒,将一切都改变了。
“三公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呼惊醒了所有人。
来的人,是公仪珩,那个传闻中已经死去的三公子公仪珩!
卿浅浅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中涌动着很多情绪,四目相对,一个淡然自若,一个却湿了眼眶。
从来不哭的卿浅浅,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公仪珩于是挑了挑眉,“怎么,这么久不见我,夫人这是激动得要哭了?”
卿浅浅深吸口气,一脚踹过去:“王八蛋,谁激动了,谁要哭了!”
公仪珩也没去抱脚,就那么笑着看着卿浅浅,好似这刻别的都不重要了,她在自己面前,他就很开心了。
本来这样的时刻接下来就是你侬我侬了,可惜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公仪昶脸色阴沉,眼中一片阴鸷,很好,他那个弟弟既然没死,不过没死又能怎样?现在这南唐已经是他的了,他就让他们,一起死!
“来人,给我把这群乱臣贼子都抓起来!”公仪昶下令,丝毫没有要顾忌公仪珩是他弟弟的意思。
公仪珩于是摊摊手:“没法,还有事要处理,夫人要罚回头再罚我好了。”
卿浅浅鄙夷的哼了声,“谁稀罕了,滚一边去。”
“不好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叫我怎么好意思。”
“叫你滚一边去……的意思就是快去。”
“是,夫人。”
于是公仪珩转身,望着公仪昶,神色一如既往的轻佻,“二哥,到了这刻,只要你认输,我可以既往不咎。”
到了这刻,他还是喊他二哥,敬他重他一如以往,只要他肯认输,他就真正可以既往不咎,赐他封地良田,让他安度余生。
可是,这不是公仪昶要的,假若他要的只是这个,就不会有今天的造反。
所以他冷笑,“如今南唐都在我手中,我不怕你。”
公仪珩看着公仪昶,看着自己这个二哥,从小大哥就排挤他,因为公仪良偏爱他一些,要不是祖宗规矩不能废除,那么公仪良一定会立公仪珩为世子的,所以公仪澜怕自己地位不保,所以一直忌恨公仪珩。
但是他这个二哥却不一样,二哥待他很好,每次他闯祸二哥都替他背,他受了委屈也有二哥安慰……
难道,那一切都是戏么?可就算是戏,他也心甘情愿的去沉沦相信,人一辈子总难免要为一些人任性,所以到得今日他还是愿意去原谅去挽回。
“二哥,为什么?”终于他问,声音里有些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倦意。
公仪昶大笑起来,“为什么?到得今日你来问我为什么?阿珩,你不必再演戏了,你我都一样,只不过我没你那么厉害,能把所有人都骗过去。”
公仪珩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二哥……”
“被废话了!今天从这里活下去的只有一个人,你既然回来,我就不可能再放你生路了。”
“二哥,为何你不肯认输呢?”
“阿珩,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输。”
“我也不能输,因为我有很多自己要保护的东西。”
“好,你我兄弟一场,无论如何我会留你个全尸。”
公仪珩不说话,眼中划过抹哀伤,毕竟是自己最敬爱的二哥,可是这一日,迟早会遇到的,所以他很快收敛好情绪,神色自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二哥你说这句话真是太早了。”
“这里几千将士都是我的人马,你觉得,你能胜吗?”公仪昶冷冷问道。
公仪珩微微一笑:“二哥,你真的觉得这几千将士,都是你的人吗?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什么意思?”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我不懂,也不想懂,来人,给我拿下这群乱臣贼子,取公仪珩首级者,本王封他为相!”公仪昶高声喊道,可是没有人动。
他身后一片死寂,呼吸可闻。
公仪昶咬牙,冷冷道:“你们想做什么?造反吗?”
“他们不是要造反,他们只听命于我,二哥,认输吧。”
公仪昶冷冷盯着公仪珩,原来真正的阴谋家是他这个一直看似浪荡不羁的三弟,所有人都以为他纵情酒色,不可能追名逐利,可是今天看来,他们都错了,他这个三弟,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公仪昶拔剑,剑尖对准公仪珩,“就算他们都听命于你,就算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可是有一样,你却没法算计。”
“什么?”
“人心。”公仪昶轻轻吐出两字,纵马朝公仪珩而去。
公仪珩看着公仪昶,虽然早就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的场面,也做好了心理预设,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去觉得,要下手真的很难。
公仪昶必须死。
这在最开始的计划里,是公仪昶最后的结局,可是,公仪昶毕竟是他的二哥,是他曾经敬重的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公仪昶是唯一一个与他姓氏相同的人了。
真的,舍得吗?
没有别条路可走,走到如今这个局面,谁生谁死都容不得对方了。他们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本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手足,可是,为了王位权力,步步算计走到如今不能回头的地步。
真的,值得吗?
公仪珩趁空,扭头对卿浅浅问了句:“可不可以借下你的剑?”
剑寒,花娘的剑。
公仪珩想,既然有些事不能挽回,那么也许死在花娘的剑寒下,也算是对公仪昶的弥补了。
卿浅浅当时有点愣,却还是将剑寒递给了他,公仪珩顺手握了剑,望着公仪昶。
二哥,再见了。
万语千言最终只化成这一句在他心头响起,他不能死,如他所说,这世上有他珍视保护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公仪昶的剑术其实并不好,充其量就和高大人有得一比,这样说的话,高大人肯定会跳脚,不过这也是实话。
所以比剑术公仪昶其实是在找死,卿浅浅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她没阻止,因为阻止了也没有用,任何人都救不了一个求死的人。
也许他是真的很爱花娘,所以花娘死了,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去拼。卿浅浅突然觉得,那个死去的花娘,她也很幸福,可是为什么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爱对方?
相爱,不就是要在一起吗?为什么要生生的分开?一生一世,有时候这样短,却为什么要去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弃最珍贵的爱情?
假若你爱着的那个人不在了,那么你就算得到一切得到全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还能在一起的时候,偏偏要因为很多事放弃?
她大哥和公孙玥是这样,如今的公仪昶与花娘也是这样,那她和公仪珩呢?
不逃了,反正就再赌这一次,不开窍就不开窍吧,反正也没有下次了,假如她赌输了,也不过就是赔上条性命罢了。
一剑,公仪珩只用了一剑,便直接刺中了公仪昶心口。
公仪昶手里握着剑,刺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伤到公仪珩,他这样做,不过是在求死。
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剑寒往下滴,公仪昶丢了手里的剑,徒手握着剑寒,剑身一寸一寸的没入他手指,他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要笑,好像这样才不会太痛不会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