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之尴尬的咳嗽两声,“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卿浅浅却突然道:“誉之,你也该成个家了。”
苏誉之背对着卿浅浅,心中一片苦涩,成家?他这样子,如何成家?心中装着她,又怎么去和别人在一起?
苏誉之淡笑一声,“我喜游历漂泊,没那个心思去成家。”
卿浅浅道:“我要大婚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成亲,莫再四处流浪了,天下虽大,却到底不是归属。”
归属?他又哪里来的归属?
苏誉之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了一句:“恭喜。”
他本想潇洒一些,却到底是潇洒不起来,苏誉之到底是凡人不是神仙,也有他自己的七情六欲,有他的莫可奈何。
苏誉之不再停步,径直走进风雪中,风雪正盛,他却混没知觉。
卿浅浅在原地看着他萧瑟背影,不由长叹了口气,正要转身进屋却陡然见公仪珩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卿浅浅嘴角抽了抽,“你找死啊!站我后面做什么!”
公仪珩咧嘴笑了,“我刚才听见有人说要大婚了,我高兴。”
“我说大婚,管你什么事?”
“你要大婚,难道不是要和我吗?”
“谁说我大婚就一定要和你了?少自作多情了。”
“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我要是肯嫁,想娶我的人可多了,从这里排队到页城门口都不够排的。”一边说一边却是扶着公仪珩往里面走。
“那你要怎样才肯嫁给我?”
“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千万金子?”卿浅浅爱钱,所以公仪珩不惜血本。
“将来我们成婚了,你所有的钱都是我的,所以千万金子诱惑不了我。”
“除了钱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打动你。”
“滚!我这么高雅的人,怎么可能只爱钱。”
“那你还爱什么?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卿浅浅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宣纸,宣纸上画的是两枚戒指,却是公仪珩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式,卿浅浅狐疑接过宣纸,道:“这是什么?”
卿浅浅咳了两声,“这叫结婚戒指,在我们那个时代,两人结婚就要戴这样的戒指。”
“你要我铸成这样的?”
“对。”
“那该要戴在哪里?”
“左手无名指。”左手无名指连心,便是寓意心心相印。
“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没有,就是传统而已。”
“可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的?”
“我说是就是。”
“是否我铸成这两枚戒指,你便答应嫁给我?”
“须得由你亲自铸。”
“行。”
“就这样嫁给你好像太便宜你了。”
“不便宜,很合理。”
“都说男人是善变的,所以我应该给你一个考验期,如果你表现得不好,我就可以立即把你休了。”
“好,就是不知夫人这考验期是多久?”
“还没有想好。”没想好,就是没有定论。
公仪珩感慨,自己真是栽到这女人手里了。唉……
一夜之间,天下惊闻,四王爷沈凉病逝。
沈凉死了。
这个消息迅速在大永朝蔓延,永安城中一片惶惶然,沈浔惊闻这个消息,从宽大的龙床上惊起,立即着内官更衣便赶到了四王爷府邸。
那时,沈凉已经过身多日。
沈浔在兰苑枯坐半宿,直至天明,便下旨晋封沈凉为胄王,厚葬于皇陵,可宫中极少内臣却知道,沈浔根本连沈凉的尸体都没见到。
沈浔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稳定朝臣,厚葬的所谓沈凉遗体,实则是个与沈凉身形差不多的内卫。
沈凉一死,朝中大臣便惶恐不安,大永朝眼看就要乱了。
苏誉之惊闻沈凉死了,愣在原地足足半个时辰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之后他便立即收拾衣服准备回永安城,无论如何,他当要回去,回去祭拜沈凉。
卿浅浅来时,苏誉之正在收拾衣物,不过他手在抖,收拾了半天竟然一件都没有收拾好,卿浅浅便去替他收拾,“大雪短时间不会停,你多带几件御寒的衣物。”
苏誉之没说话,怔怔的看着地上。
“我就不去送他了,你帮我,多敬他几杯酒,说声谢谢。”
苏誉之还是没有说话。
“从前我知道你在为他办事,可是说到底他没有害过我,我没有揭穿,是因为我真心拿他当朋友,只是往后……”
卿浅浅却突然说不下去,喉头发紧,情难自禁。
其实沈凉走了,未必是件坏事,活着那样痛苦,死未尝不是种解脱,可是人总有很多东西无法坦然去面对。
卿浅浅说不下去,便只好埋头为苏誉之整理行李,苏誉之枯坐半天,最终哑声道:“我和他自幼认识,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现在想起,那日沈凉固执的要他陪他喝酒,想来便是已经有了打算,只可惜他那时竟然没懂他。
二十五年的兄弟情义,从今往后,却是该与谁亲厚?
沈凉……
卿浅浅从来没见过苏誉之这副模样,不由心中一片酸涩,低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莫可奈何。”
苏誉之闻言,沉默了半晌却陡然苦笑起来,“好,好个人死不能复生,好……”
卿浅浅见苏誉之魔怔,却也没有去管他,因为她知道,要苏誉之现在当没事人一样是不可能的,有些痛,总归要去承受了之后,才能学会成长。
生死无常,前世她在背叛和欺骗里死去,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被任何人欺骗背叛了!可是心若付出,又哪里还有那么多计较。
送苏誉之出宫之时,正好遇到前来辞行的容恒兄妹,卿浅浅当下便道:“容公子和容姑娘也要回永安城了?”
容恒仍旧高雅,只是眉间却多了几分复杂,他道:“容家素来得四王爷庇佑,如今四王爷去世,容某理当去祭拜王爷。”
卿浅浅看了一眼苏誉之,道:“誉之正好也要回去,还烦请容公子看顾一些。”
容恒点头,道:“好,如此容某也便不与王上作辞了,夫人,告辞。”
卿浅浅道:“公子一路保重。”
卿浅浅站在宫门口,目送三人上了容家特制的马车,在原地站了半晌,方才转身进宫。
马车内,苏誉之空洞的睁着眼睛,容瑛欲言又止,最终无言。
容恒却突然开口,道:“誉之,我有一个问题相问,你可以不作答。”
苏誉之和容恒私交甚笃,容恒相问,苏誉之便问道:“你问。”
容恒看了一眼容瑛,道:“瑛儿自小便喜欢你,今日我便问你一句,可否娶瑛儿为妻?”
“大哥!”容瑛根本就没有想到容恒会这样问,虽然她平素是冷淡了些,不过到底是女儿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样问,多少会害羞。
容恒却看着苏誉之,“你可否作答?”
苏誉之想过总有一天是要解决这件事的,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这个情况,不过容恒在这个时候这样问,必然是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
苏誉之道:“不能。”
容恒紧声道:“为何不能?”
“心有所属,不能。”
“我也知道你对卿姑娘有意,可是卿姑娘如今已是南唐王上夫人,你还是不能?”
“是。”
容恒便叹了口气,对容瑛道:“瑛儿,可死心了?”
容瑛绞手不语,苏誉之轻声道:“姑娘一番心意,苏誉之只能辜负了,还望来日里姑娘能找得一个如意郎君,苏誉之便心中无愧了。”
容瑛便苦笑一声,“如意郎君?若有那么一天,容瑛便先谢过公子了。”
苏誉之本想说尹商不错,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本来他刚才那番话就已经伤了容瑛,此时再为容瑛说媒,就算是脾气再好估计也会翻脸了。
容恒却道:“瑛儿,既然誉之不能娶你,那你的婚事,大哥便不能由着你了,容家是世家大族,总再不能由着你性子胡来了。”
容瑛靠着车壁没有说话,苏誉之想说却又闭了嘴,于是马车里气氛一时便沉默了下来。
三人却不知道,他们马车后面不远处,尹商正飞马而来,原来容恒带着容瑛离开页城时,容恒只知会了尹歌,尹歌暂时不离开页城,容恒便与容瑛进宫告辞,尹商从尹歌那里得知容瑛和容恒已经启程,也不顾大风雪,立即牵了马便顶着风雪追赶了上来。
这世间情,似乎总是这样,总有人被辜负,也总有人被深爱。茫茫人海,若你足够运气,恰好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人也喜欢自己,便要拼命去珍惜,莫要辜负了岁月光阴,只剩遗憾了。
今冬岁寒,十四从瞎眼之后便变得比以前畏寒,上次百花楼大战,他又受了些轻伤,赵无极在跟前照顾他,十四本来拒绝的,说是自己生活能自理,却被赵无极一句“奉命行事”抵得无可辩驳。
赵无极也真是混人,明知道十四会拒绝,所以事先果真去请命,公仪珩也喜闻乐见,倒要看看素来冷得像冰的十四会怎么办,所以便答应了赵无极所请,其实公仪珩也知道,就算是他不答应,赵无极也是铁定要去的,两人现在发展成这样,也不知道十四在较什么劲。
对于这种事卿浅浅总是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经常借故偷偷跑去看赵无极和十四,有时候还言语暧昧,故意惹得十四脸青面黑,回头赵无极又要万般迁就哄着,十四才不至于撵人。
虽是如此,赵无极却很开心,因为这样的十四,是需要他的,他便无所畏惧。
十三月和苏裴这天正好带了些酒菜来看两人,他们几人都是公仪珩最信任的人,这么多年在一处,情谊非比常人,虽然平素爱斗来斗去,生死关头却是可以不要命的去救对方的。
十三月最近很郁闷,因为很久都联系不上夜歌了,情郎联系不上,十三月见着谁都跟欠了她钱不还似的,今天正好抓到苏裴,便拉了苏裴一同过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