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到骨髓之中的扣扳机声一下子压住了喧闹的赖皮人大潮……皆惊！
没有人敢动一步，都是以两种姿态示人，一种是笔挺挺站着，就那么站着，手上没有丝毫小动作；另一种就像是百米冲锋预备，但却是迟迟等不到发令枪的一声娇喘。
大棍就那么看着，也是不动，尽管身后几米就是一处泥巴屏障，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扳机声何时会响起一大串。
时间冻住了，但那成群结伴的半跳不跳的心脏说明还有那么一丝热度。
“诸位，不多说，此刻，你们见到了一件稀奇事。”人堆中飘来一声不是很有力的悲鸣。
大棍倒是看不清里面了，因为此刻有一人轻轻一跃用一杆长枪枪柄敲碎了一个小黄灯泡，即使看不清，大棍也能断定，这个敲碎灯泡的人，不是刚刚讲话的，没什么凭证，但给大棍的感觉就是这样。
“诸位，不多说，如今这个人，是我们堕天使的一个低级工作者，不值得提，因为压力过大，所以，精神有些癫了，放心，我们会对以后的这些工作者进行健康审查，诸位大可放心。”声音更加无力。
还是没有一个人动，没有一个人敢动。
“好，我讲的很详细了，诸位应该也都懂，好，那就请你们复述一遍，好。”又是几下扳机声，扣扳机的人都很用力的撞击枪的身子，仿佛扣扳机并不是为了打枪，而是用来代替决战的号角。
大棍尽管努力眯着眼，还是看不到一个拿枪的人，只有一匹匹黑得发亮的人身，光着膀子。
“复述，开始。”
“这事是疯子干的”“工作太累了吧”“堕天使里一个工作者原来是个精神病……”“啥也没看到，没听到”“正常，正常……”
……
“好！都很好。”
大棍随即看到一个人头在人堆中高高耸起，因为眉毛过长导致看不到半张脸。
“这只赖皮人说的是‘他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没听到’他说的对不对？”无力的悲鸣顺着三分笑意。“你们也都压力有点大吗？的确是啊，一直呆在这堕天使，的确会有不轻的压力，唉，地面之上要啥有啥……很自在。”无力的悲鸣顺着七分笑意。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嗡鸣乱响，就是争着说的，噪杂的很，但，都是表明的一个意思——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大棍看继续傻站在这，没什么大用，转身趴着溜回了小土丘，继续看着。
“那，这事就是这样，没可说的了，散了，散了，散了吧，我们带这只赖皮人去看看就好了，至于这个工作者，我们会带他去治疗，散了吧，我表明了我的解决方案，散了。”
大棍为看不到里面的好戏干着急，贸然挤进去，也不妥，万一又来扳机声，想哭都没地方。
只有外围的几个急不可待的赖皮人排成小队回了，内部还是包的紧紧的。
洋葱没了外表皮那一层也能茁壮发芽。
这样一个赖皮人大潮本就是想来看看热闹，满足一下，如今却只被小小的训话，当然不甘心，非要捞点眼福不行！
但很快，洋葱又脱落了一层老皮，老皮被撕成平等体积的小块，排着小队回到各自的地笼，天真的想着可以用一小块老皮再培育出一只大洋葱。
但，洋葱最紧实、最富有营养的最内层还是牢固的附着着，誓要与母体共存亡。
看看热闹，凑凑热闹。
却只是看到两个当事人一个被抬走，一个被拖走，只等到了这个，唉。
唯一有点看点的就是，几个持枪的又从洋葱最内层请走了几小块，但，这请，比起镊子的威力小不了多少。
当然，大棍统统没有看到综上所述，还只是眯着眼，眯着眼。
这是以仅存的那一个孤独小灯泡的视野来观赏记叙的，黄晕不及平时，有它没它，无大碍。
果然，最内层的果实一经切割，不讲外层如何紧实、饱满，也只能是散而散之。
“咳嗷，啥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来看个什么热闹。”大棍不满的俯身站起，也不管什么扳机了，他现在只想赶快给迎面而来的赖皮大哥让道，身子重心往后一挺，泥墙陷进去一个人形凹槽。
【回去吧，没什么看头，赶紧回去。】大棍尽量往这方面想着，不敢多想歪半分，因为迎面走来的几个小队中，第四个小队中，有个人是熟人，名叫铁牛。
【咋办啊，开不开口，真是，烦人呢，开不开。】第一小队个个翻着白眼走过去了。
【该怎么开口，要不打声招呼，不行啊，不吃这套，烦人呢】第二支小队不住的叹着气也走过去了。
【留个全尸也好啊，烦人呢，咋说啊，张不开嘴，直接要几颗消炎的得了。】第三支微微手舞足蹈，小队其中一只脚下一下趔趄，就在快倒的时候还好及时扶住了大棍的膝盖。
要倒之人抬头瞧了瞧大棍，一声不吭的起来继续跟上队伍，似乎是对大棍上身还套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有些审美疲劳。
大棍却是只感到，一刹那间，自己的两片膝盖骨被挖了，对！又是这种感觉，很麻麻的，麻的发痒，痒的发痛，痛的发麻。
【好吧，大棍，你别紧张，没什么，没瞎想，骨质疏松也说不定。】第四支小队一瘸一拐地逼近！
【糙草！铁牛都过来了啊！完蛋，这败家玩意儿。】
一只只赖皮人与大棍擦肩而过，都没有擦出火花，也对，塑料袋是绝缘体。
这时，铁牛前面那只赖皮人不知是哪根控制小腿的脑神经停止供氧了，一声清脆的“嘣~”，脚底一道完美直线平滑。
“矮马！”
就要吻上泥巴君！
人的四分之三身体在失去平衡的时候，会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物质，救命稻草就是这么来的吧？也许吧。
这只赖皮人就算倒下去，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受伤的，满地的掺水泥巴，能赏你个伤口吗还？
但，这毕竟是人的本能反应，虽然形容赖皮人时，都是用了“只”这个，但，从各项指标来说，赖皮人还是有张旧人皮，半个人脑。
就这么倒下的一瞬，这只赖皮人可谓手舞足蹈，在左手刮了一把泥墙上的稀泥后，急于寻找落手点。
无奈！只有大棍这么一个中轴，于是，在几十人无神的目光以及小黄灯泡六神无主的鄙薄中，这只赖皮人就这么稳重厚实地握到了我家大棍的大棍……
“矮马！对不住，老总，哦咳咳！！对不住。”只见这只赖皮人面无羞色，右手紧紧捂住嘴巴，急匆匆逃也似的去了。
“没事……走好。”大棍憋住发自下体这一劲疼痛，面无羞色，很是潇洒的抹了抹掉毛小短裤上的一把稀泥。
“娃哈哈！”
“这傻小子。”
“笑死个人。”
“没白来凑热闹，看个笑话，哦咳咳！哈！”
……
“吆喝！这不是大棍吗，怎么？哈！为大家表演小喜剧呢？”铁牛谈笑风生，面容和善，脸上挂满了眉毛，毫无规律的抖动着。
大棍想不到，实在想不到！多亏刚刚那位赖皮人了，真是想不到。
——铁牛就这么轻浮的和自己面对面交谈！
这真是做半夜梦才敢想的！
要问这铁牛是谁？哼，堕天使上头两层，下头两层，包括这第八层大大小小的赖皮人，谁不知晓！
堕天使在地下，湿阴之气大大压住阳刚之气！皮肤要不就干裂的成了半截老甘蔗，要不就是和稀泥成了同胞。
还有最可怕的是赖皮人普遍的表皮过敏——眉毛，胡须，鼻毛，腋毛等，只要是在人的皮肤上，就像是得到了一坨农家肥的狗尾巴草，长势喜人啊！
——眉毛就是道遮住鼻子的齐刘海。
如此湿气湿度，就算住堕天使那么十几天，常人就会因为各种不适丧命！当然，赖皮人是不去计较这十几天到底是多长。
而！铁牛专治这一手！
——拔火罐！
经铁牛的火罐之下，湿阴之气大排出，也就小病全无。当然，赖皮人的表皮过敏是治不了的，毕竟，这种环境之下，你要不得点小怪病，那才怪了。
如果你这只赖皮人很不幸，得了个大感冒，铁牛也是手到病除，当然，泥鳅药费少不得……
作为堕天使很罕见的江湖郎中，铁牛义无反顾的顶上了这个泥巴盾牌。
就是堕天使高层，也要退避一分！
大棍以前也只是与铁牛有一两次交集，也许是自己的名字让人难以忘却，也许是上半身的五彩缤纷引人注目，竟然叫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
这次是来向他讨药的，以前大棍就听过不少关于铁牛的奇闻，他也是赖皮人中的老前辈，自己毫无资本的前来讨药，指不定怎样被欺凌呢，就算是被铁牛欺凌，旁观者又有哪只赖皮人敢上来劝架，除非你想被湿阴之气侵体而暴毙。
对于前辈，尤其是老前辈，大棍通常是莫大的敬畏。
这莫大的敬畏转化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了。
没办法，不张嘴，难道打哑谜？虽然大棍的确懂些哑谜手势，但，江湖郎中管你这些吗？这次是为了不二，没法子，就是没法子，就算是撕掉半张脸皮也要大骂出来！
终于，大棍将下体的勇气全数逼到舌尖嘴角，久久酝酿，憋出一句。
——“铁牛老前辈……吃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