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就在她的脚下,若云溪站在楼梯的台阶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向上走一个台阶,她的心就狂跳一下。每上一个楼层,她的脸上的红晕就染上一层。
等走到冷苍野办公室的外面时,她已经满脸飞霞。在她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而又这样害怕地见到一个人。这种忐忑,这种迂回波折,让人又是焦灼,又是不安。
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保镖一看到若云溪,都神色恭敬。他们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个女人对老板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一会儿,冷苍野在里面拼命摔打东西的时候,他们两个忐忑不安地站在外面,唯恐里面出现什么变故。除了陆虎,还没有人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冷苍野的办公室。他们两个除了着急,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两个刚要向她问候,若云溪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她走到门口,抬起右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里面并没有应声。
若云溪又敲了两下,加大了手指间的力度。
门外的话筒里传来特属于冷苍野的低沉声音:“哪位?什么事?”
光是听到那黯哑的声音,若云溪的心脏忍不住狂跳了一下。
“是我。”
若云溪柔声说。
里面,突然没有了动静。
时间好像凝固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若云溪静静地站在门外边,静静地等候。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门一下子被拉开。
冷苍野那挺拔的身材出现在里面。他那高大的身材,好像一株顶天立地的大树,傲然地站在那里。
若云溪站在外面,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含笑。
“云溪——”冷苍野呆了半晌,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眯起那深邃的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在。”若云溪柔声说。
冷苍野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感觉到那粉嫩的肌肤上传来的温热,他用力一拉,把她拉入他的怀抱。门在若云溪的身后随即关上。两个保镖对望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着地。
那熟悉的男人气息,迅速弥漫进若云溪的鼻际。她再一次发现,他身上的气息,竟让她感到如此的踏实和心安。
冷苍野紧紧地抱住她,仿佛一松开手,她就会飞了一样。
“云溪,是你吗?”
“是我。”
“真的是你吗?”
“是我。”
他的手,抚着她的后背,抚着她的发丝,抚着她的脸颊,带着说不尽的迂回缠绵和低沉哀婉。
“云溪,云溪,云溪……”冷苍野喃喃地叫着,再一次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竟然是如此的宽阔,如此的有力。听着他的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若云溪的手一松,衣服袋子落在地上。她伸出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部。
“我以为,你也不回来了。”那低沉是声音,带着强力的磁性,挑动着她的神经。
若云溪喃喃地说:“因为你在这里,我永远都走不出去。”
“云溪,我爱你,很爱很爱。”
他的表达,虽然只有这一句。但在若云溪听来,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歌。
“冷苍野,我也爱你。”
冷苍野一把推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俯首吻了上去。
他的吻,急促,有力,好像一个迷失的孩子,突然抓住妈妈的手,带着委屈,带着倾诉,也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的软舌探入她的口中,在她的唇里疯狂缠绵,恨不得索取她所有的芳香。若云溪搂着他的脖子,极力回应他的激吻。
身体相抵,唇舌缠绕,两个相拥的人,仿佛化成一树一藤,抵死缠绵。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若云溪的手臂,已经酸痛的无法抬起。骤然看到冷苍野靠在墙上,右腿微微抬起,若云溪猛然想到他受伤的腿部。
想到小苑说的话,她轻轻推开了他。
“你为什么不敷药?”
“如果没有你,残缺和完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冷苍野深深地看着若云溪,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你好好活着。”若云溪想为他的固执生气,却没有想到,她一张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活着才是幸福。云溪,谢谢你回来。”
“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意义。”若云溪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低低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对不起,我曾经伤害了你。如果时光重新来过,我不会再做那些愚蠢的事情。”
“谢谢你照顾我的母亲,谢谢你帮助我的朋友,谢谢你保留那个书屋。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男人做事,从来不需要邀功。”他又恢复了那霸气的神情。而他这样的姿态,让她深深迷恋。
“如果我一生都不知道呢?”
“我做了,那就无所谓。”
“那样名贵的金卡,你怎么会放心给我?”若云溪将他按坐在沙发上,顺势坐在他的旁边。
“任何东西和你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我的心都已经被你带走了,还会在乎一张金卡?”冷苍野深情地说,“云溪,到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别人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你愿意吗?”
“我愿意。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随。哪怕是你去乞讨,我也不会犹豫。”
冷苍野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上。巨大的幸福汹涌而来,让他无法平息自己。有她这句话,足够了。
“云溪,谢谢,谢谢能遇到你,谢谢能爱上你。”揽着她那瘦削的肩膀,冷苍野喃喃地说。
“今天,你说了太多次的谢谢。”
“因为,我从来都不说谢谢。”
“从现在开始,你要按时擦药,不能太任性。”若云溪板起面孔,假装生气。
“但我只要你给我擦药。”冷苍野固执地说。
“你这个大老板,怎么也有幼稚的时候啊?”若云溪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带我去什么地方?”
“你想去什么地方?”冷苍野反问。
“你有很多地方?”
“当然。”
冷苍野带若云溪去的地方,居然是广厦一个远离市区的小乡镇。虽然偏远,但道路很通畅。一路上,视野触及的,是大片的稻田。排列纵横交错,整齐有序。
这是一个叫米镇的小乡镇。即便是在广厦的地图上,也只是显示它的名字。
在广厦生活那么多年,连若云溪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米镇的村口,是一条小河,河水很清澈。透过车窗,若云溪甚至可以看到河底五彩的鹅卵石。车子缓缓驶入小镇,让若云溪惊奇的,小镇虽然地处偏远,但道路平整,街道干净,各色商店一应齐备,还有咖啡屋。若云溪甚至在拐弯处看到一个酒吧,名字也别致,叫转角酒吧。
小镇的房子,都是那种白墙黑瓦的建筑,很有点水墨江南的味道。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种着木棉树。这个时节,木棉花正开的娇艳,即便是坐在车里,若云溪依然能够闻到那浓郁的幽香。若云溪没有想到,在广厦居然还有这样清新的所在。要知道,这些年广厦飞速发展,短短几年,就跻身于像北京上海这样发展规模的一线城市。随着工业的飞速提升,城市的污染也日趋严重。到了冬天,整个城市在很多时候都弥漫在烟雾缭绕的雾霾之中。也是在玫瑰湾,若云溪看到了久违的干净。
若云溪看着车窗外清新的一切,忍不住赞叹:“看得出来,这里是一个富足的小镇。这样清新如画的地方,在我们这里真的很少见。”
冷苍野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陆虎转动着方向盘,忍不住说:“米镇能有今天,全靠老板。”
“怎么?这也是你的家?”若云溪吃惊地问。他有一个玫瑰湾已经让人震惊了,难不成还买下了这个小镇?
看着若云溪咕嘟着嘴巴的可爱模样,冷苍野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拧了一下。
陆虎马上说:“当然不是。米镇是老板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这里很落后。老板不仅阻止了政府将这里拆迁建工厂的计划。而且,还将这里重新规划,改头换面,让这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要拆迁?”
“当然是为了加速城镇化建设。要知道,中国的耕地面积不能改变,他们只能在老百姓的民房上下功夫。别看米镇这样大,如果搬迁的话,一座小高层就可以搞定。而这片土地,一旦投入商业使用,该创造多大的利润?但这对老百姓并没有多大利处。虽然他们搬进了市区,但同时失去的,不光是家园,还有土地。”
“为什么?”若云溪好奇地问。
陆虎接着说:“这里虽然交通便利,但距离市区很远。又没有通公交车,你说他们怎样种地?从家到农田,光是走路,就得一天。你让老百姓怎么办?除非买车。但开私家车种地,你觉得划算吗?”
若云溪点了点头,这几年的拆迁,确实搞的人心惶惶。但听陆虎这样说,她有点意外。
陆虎口中的“老百姓”,让若云溪感觉很亲切。在广厦,如果有人不知道站在冷苍野旁边的陆虎,那就是孤陋寡闻。MC集团实力雄厚,作为首席助理和贴身保镖,陆虎的财富,也绝对不是寻常的数目。
但他能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很有人情味儿。从前有很多开发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现在的政府,也越来越不近人情,和那些开发商没有什么区别。若云溪之前租房的时候,就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在城中村,一家人千辛万苦盖了一套房子,还没有住上几天,政府就以城市规划的名义,要求楼房拆迁。安置房没有,有的只是一点微薄的安置费。一家老小出去租房都不易。要知道,在拆迁风头旺盛的时候,那些租房子的人也都挑三拣四。带老人的不租,免得死在家里。带小孩的不租,免得太脏。孕妇不租,别人的孩子生在自己家里,那可是晦气。而那一家,不仅有老人小孩,还有孕妇。所以,他们就死扛着,一直不搬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有对策,上面自有绝招。
街道办事处的人有的是办法。他们用钩机将这家周围的的道路全部截断,而且挖出一个大坑,不仅断水断电,而且还断了道路。像小岛一样,将那家孤零零地搁置在中间。
政府这样的做法,真的让老百姓目瞪口呆。那家90高龄的老爷子,还参加过抗美援朝。他终日坐在门口,用小棍子敲打着被挖成大坑的台阶,痛心疾首地向路人倾诉:“当年跟着共产党打天下的时候,那可是一心为老百姓谋福啊。现在的世道,怎么就变了哪——”那一把沧桑的嗓音,让人闻之悲痛。
“你在想什么?”冷苍野握着她的手问,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以为,你们只顾发财,从来不在乎别人死活的。”
“其实,老板是一个很仁慈的人。”冷苍野还没有开口,陆虎抢先说。
“仁慈?”听到这个词,若云溪忍不住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冷笑话。
若云溪上下打量着冷苍野,用手掌在他的脸上抚了一圈,反问:“你是一个仁慈的人?”
“怎么?你怀疑?”
“深度怀疑。你的残忍,不知道让多少人闻风丧胆呢。”她一想起那个被十个赤条条的保镖**的女记者,就心有余辜。
冷苍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我一定会对你仁慈的。”那声音,带着挑逗的意味拂过若云溪的耳际,低沉暗哑,充满磁性,让若云溪的心狂跳了一下。
她的脸轰然通红。
为了遮掩自己的失态,若云溪转换了话题:“这里都是你规划的。”
“是。”
“你让他们掏钱了吗?”
面对这个幼稚的问题,冷苍野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脸上带着无限的宠溺。
若云溪显然误会了他,瞥了一下嘴说:“你盖房子,再卖给他们,和政府有什么区别?”
陆虎忍不住说:“为了不让政府拆迁米镇,老板花的钱可以买下几个小镇了。怎么还可能在乎规划这点钱呢?”
听陆虎这样说,若云溪看着冷苍野那幽深的眼眸,试探地问:“你曾经说过,你是一个商人,从来不会做赔本的生意。为什么会对米镇投资这样大?”
“这是我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地方。”冷苍野缓缓地说。
这么远?不难想象,当年为了儿子读书,蓝凤仪一边陪着儿子,一边打工,那是怎样的艰辛。若云溪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自然知道其中的心酸。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保存当年和母亲在一起的记忆。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个做法,惠及了这里的人,保留了一片净土。
越野车在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和周围的房子一样,这里也是红木大门,并没有玫瑰湾的气派和富贵,但有的,是寻常人家的亲切和熟悉。连门锁,也是寻常带钥匙的那种。打开木门,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北面和东面,是两排瓦房。白墙黑瓦,清清爽爽。房檐下,还挂着一串鲜红的辣椒。地面由那种方形带花纹的青砖铺成,很家常,也很亲切。靠着西墙的地方,是一块空地。虽然周围围着栅栏,但里面什么都没有。院子里种着树,但地上很干净,没有什么落叶。
“这里有人住?”
“没有,但每天都有人打扫。”冷苍野站在院子里,眼神有点迷离。闭上眼睛,他就能想到当年母亲在这个院子里忙碌的情形。虽然没有什么玩具,但整个小院就是他的乐园。靠近墙角的地方,有很多小蛐蛐,还有别的不知名的小动物。孩提时代的他,往往蹲在那里,一玩都是大半天。母亲在厨房里忙碌,过上一小会儿,她就会从窗户里探出头,叫上他一声。确定他在那里,她才会继续忙碌。
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贫,但他感觉很幸福。虽然现在拥有了一切,但他并没有当年的快乐。如果不是因为身边的女子,他甚至觉得这些年的日子,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若云溪也曾无奈离开自己的家,自然知道冷苍野此时的感受。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着他的手,静静地陪着他。
似乎过了好久,冷苍野转身对陆虎说:“把东西拿下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老板,我要守在这里。”
“不用。在我疗养的这段时间,你和安助理要监督好各方面的工作。遇到大的问题,你随时向我反映。还有,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本季度的数据,安娜会上传到我的电脑。我会通过视频会议,部署新的工作。”
陆虎点了点头,但又不放心地说:“老板,您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复原,如果身边没有保镖,我担心出现意外情况。”
“不会,这里没有几个人认识我。”
若云溪站在一侧,唏嘘不已。他保留了这个小镇,而且还重建了这里,却不希望别人知道,寻常的人有几个能做到这个?她对他,真的要刮目相看。
房间里的布置,也很家常,并没有玫瑰湾的奢华和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