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中避雨直至天明已是两日以后,二人乘夜出发,因南宫锦辨路自有一套方法,所以几乎是没有迷失过,除了路上的确有些辛苦,不再像能投栈过夜那般舒适,走了大约三日,才到达苏阳城对岸的密林。
就在看见渡口时候,南宫锦忽然拉住林若惜,朝江内看去。
目及处则有数条大船在江面上悠然开过,他无奈苦笑,“柴子进这人呐……”
“柴将军怎么?”林若惜好奇的问。
经过几日单独相处,原先的隔阂似乎终于抹平了一般,只是越临到苏阳,就连林若惜也感觉到南宫锦心中的挣扎。
“分别以前我与他说,在苏阳城渡口等候我们,你看他,偏生不肯,已经带着他的亲信在那条船上了。”
林若惜极目眺望,果不其然,一条正朝着这边方向开来的大船上,除了身着军服的柴子进,还有一列兵士,想来是要来拿自己上凤临的了。
忽然她的手被紧紧捉住,南宫锦几乎是强迫的让她转身看着自己,“我再与你说一次,若你肯好生与凤帝合作,南宫锦定会保你周全。”
林若惜与他一般面露苦涩,她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趟能如此开诚布公的说话,她的心中同样不是诸多难为?且不说她须要护着长天坊玉卿衣一行人,更要紧的便是接下来要面对着自己此生最大的仇人凤以林。
在这几天里,她多方思量,居然再不排斥入凤临。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要想办法斩杀凤以林。至于其他人,再不是自己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与那位灭国亡族的仇人这么近。
爱情,她已经没有争夺的余地。
这余下的情,比如眼前这位,用最大的谎言骗过自己,用最厉害的手段雷令风行的将自己索到凤临,刻下却又说要护着自己……
林若惜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垂眉浅笑,“连邀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也似乎忘记我的立场。都已经到了这里,再说这些还有何用?”
“惜儿。”南宫锦似乎想拦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却傲然抬首,“你聪明一世,难道还不明白,凤以林是我的杀父仇人,他选择让我活着,就要有承担相应的风险。是死是活,岂能由你说了算。”
南宫锦豁然背转过身,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林若惜娇小的身子。
这一刻,就连柴子进也不知道岸边二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可是林若惜却浑身颤抖,因为他居然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张绝世颜貌,紧紧贴在自己的唇上。
只有她自己晓得,他又在唐突自己,却又在替自己解毒。用着等方法,拿去此毒,是她所无法预料到的,更是无法阻止。
一只绿莹莹的小虫儿经由南宫锦近似强夺的一个吻,缓缓悬在二人间仅留的那分寸之地,而后他只微微一晃瓷瓶,瓶中有嗡嗡声过,小虫便自己飞了进去。
他凑到林若惜耳旁轻声道:“你赢了,从此后,是死是活,再不由我说了算。”
林若惜垂下臻首,居然没有因为方才他的这番行径而责骂,实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只是知道若他方才那般做,正是要将多情还回无情,剪断这藕断丝连的连接,才可找回那个清明睿智的南宫锦。
柴子进的大船已经停在了岸边。
林若惜浮唇望向跟在身后的南宫锦,再转头看着朗朗晴空,心中浮现出萧子凉与绯夕烟携手而归的逍遥峰,不觉怆然,感情此事,与自己有何关联。自己爱的,可能始终无法爱自己;爱自己的,却又不得不选择斩断情缘。
大船抛锚起航,南宫锦再度回到了她的身畔,幸好柴子进对林若惜的乖巧十分放心,没有将她关押起来,还可以站在甲板上看两岸风景。
“凤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林若惜忽然问。
南宫锦斟酌片刻才说:“凤临临近景安,又有有凤来仪的美誉,更是凤帝出生之地,所以后来被封为伴都,甚有相伴天子之侧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尊感。”
柴子进在后补了一句,“实际上,这次为过冬季,凤帝的确带着自己最喜爱的容妃在侧,于凤临寄安宫恭候林若惜姑娘大驾。”
南宫锦一听此言,顿时紧蹙双眉,心中直说,这下糟了。
柴子进再不多说,指着大船正前方的码头说道:“苏阳快到了,我老柴总算可以回去休息休息了。”
林若惜见机立刻说道:“柴将军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姑娘请说。”
林若惜戳了戳南宫锦,又指着自己一身狼狈陈旧的衣裳,“你要我这等模样一路随行去凤临见皇上么?”
借着可以沐浴更衣的机会,终于可以在苏阳多逗留一会。
其实林若惜此刻再也不想别人来救自己,但她还是想看看老天会否眷顾自己,在这最后一次停留的时机,见到玉卿衣等人。只是南宫锦也甚是聪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淡淡的提醒彼此带上面具,又让林若惜陷入很是苦闷的状态。
众人在苏阳码头下了船,林若惜故意坠后几步,朝着他们现在所在的官驿而去。
幸好他们没有备下马车,让她能走上一段路。只是前面有十几个兵士,后面有柴子进,身旁还是南宫锦,比往常的状态更要艰险,只能令她叫苦连连,几乎以为毫无办法准备放弃了。
忽然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的目光投到了对面长街的饭馆门口。周遭行人仿若都化作虚空,没有任何阻拦,即便是相隔千里,这一刻,似乎世间只有彼此二人。
只有一瞬,她愣在了原地。
是萧子凉!
他没有与绯夕烟一起,居然出现在了苏阳?是要寻找自己的么?即便是有可能会错意,也足以让她欣喜若狂。只是方才那一眼,恐怕也不能让他认出自己来,她转身问柴子进,“柴将军,驿馆还要多久?”
柴子进不疑有他,指着前方大街尽头说道:“走到这条街尽头就是啦。”
身周人群来往络绎不绝,显然苏阳也是个大城市。林若惜忽然安下心来,哪怕萧子凉这回不是来寻自己的,她也已经尽力了。经过那个饭馆时候,萧子凉早已经不在门口,但她分明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从后方投到自己的身上。
南宫锦赫然回头,目及处却是一无所获。林若惜侧头问:“怎么了?”
他暗暗摇头,为保安全,低身牵过林若惜的手。
就这样各怀心事的来到驿馆,林若惜立刻就被送进了一个精心准备过的房间里。
南宫锦站在门外说:“待会会有人给你送水以及饭食。”
林若惜轻轻瞪了他一眼,“知道啦。云大门主赶紧去照料下自己,比起我,你更脏呢。”
南宫锦哑然一笑,欣然关门离去。门口留下四个兵士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