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纳一个周天的清心大法后,她打开门,玉卿衣墨昔尘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华灯初上,锦州城里依旧是繁华如故,玉卿衣转了转手中小扇,朗声道,“送美宴开始,娘子我要去了。”
林若惜睨了她一眼,探头去了栏外,“林枫呢?”
“早不耐等我,先已经往重楼鸳去了。”
林若惜蹙眉,“要小心。”
“你也是。”玉卿衣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昔尘在水下有何动静,你都不许出来。只要记得持好风灯铜镜用作传讯,其他一概别管。”
林若惜晓得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谨慎的点了点头。
玉卿衣先自离开,从正门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墨昔尘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小心。”
晓得师傅也是在担心她,林若惜挽了个微笑点头,“师傅也是,水底恐有其他机关,切莫纠缠,以自己为重。”
墨昔尘不再多说,提着一个包裹,轻装玄衣没入黑夜当中。林若惜晓得他手中所持,定然就是要于大道旁隐秘处换的水靠与铜管,便于下水。自己则观察了下左右,见无他人窥伺后,才摸了摸腰间手臂,确认无误,也是腾跃上空,落在房梁之上,朝着重楼鸳的方向跑去。
天地苍茫,灯火通明。蜿蜒的明火似是点亮了整个深夜,使得锦州城的今晚显得格外魅惑。或许是那重楼鸳的送美宴,为锦州城染出了美人红袖凄别离的哀婉,迎面扑来的清风,也带着锦州城特有的香味。
香城锦州,不仅仅是因为香料驰名,也是重楼鸳的软玉温香。
林若惜立于其中一个高楼顶上,深吸口气,但觉无边无际,星空万里,苍山遥遥,浩水如带。首次生出了些豪迈情志。即便是前路未知又有什么?当得挚友在旁,当得有爱存世,当得活了一场,便自足够。
那腹内毒药似乎也不再让她多加挂念,两手五指合拢,一股清气渗出,与万物合为一体,然后身子轻灵飘渺,如烟似雾,朝着重楼鸳行去。即便是轻功绝顶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清心大法在手的林若惜,这与自然合二为一的法门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林若惜今日穿的件蓝紫色薄衫,为了轻巧,细细的裹着全身,彰显出玲珑有致的体态。自从练得清心大法后,身子骨愈加柔软,贴在重楼鸳的西南角的楼顶之上,似若无物。
此刻重楼鸳亦是张灯结彩之势,楼前大道往来车马比平日多上数倍,站于门口左右逢源笑语嫣然风姿卓越的女子,应该便是占轻绡了。那占轻绡自然没有任何紧张,因着今日的重楼鸳为了迎接往来宾客,比往日的戒备更加森严。
玉卿衣的车驾已然缓缓驰到,她下了马车,毫无异色的谈笑风生,一时间,整个重楼鸳外的光彩,都聚到了此一人身上。
占轻绡虽明知有心结未去,但看见惜香公子的时候,还是明眸微闪,被那风流倜傥的模样迷去了心神。纠结万分之际,却看玉卿衣缓缓走到面前,柔声问自己:“还在计较么?”
占轻绡冷哼了声,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有何计较,公子今日肯来,还是让重楼鸳蓬荜生辉,轻绡又如何能想太多。”
林若惜自然是听不见他二人所言,只是看见玉卿衣一到,重楼鸳上下楼内都探出了无数美人,朝着与占轻绡你来我往的玉卿衣挥帕示意,果然,当玉卿衣的眸光向上睨过,就有人兴奋的叫出了声,不觉叹了口气。
玉卿衣果然是生错了女儿身。
玉卿衣微微一笑,小扇颇为轻薄的划过占轻绡的面颊,“所以玉卿衣今日,便是要来告罪的。”
“别又与我玩什么花样才好。”占轻绡怨气十足的瞪了她一眼。
话刚落音,玉卿衣的身后响起了声不满的咳嗽,正在闲聊中的二人转身,却看一位青衫男子,中年岁数,颜面清瘦,却自有一股风骨暗藏眸间,尤其是目光与玉卿衣相触时候,更是厉光闪现,显出此人并不如外表那般容易对应。
“原来是九天门傅柏清,早前就听闻你来了,一直没有时间拜会。玉卿衣汗颜。”
“哼。”傅柏清冷冷的道:“惜香公子你既然已有娇妻,还是收了你那套风流本色,莫要着人话柄。”
“岂敢岂敢。”玉卿衣心中更加笃定,傅柏清与占轻绡之间定有情缘,否则依着九天门执法长老傅柏清的性情,怎么会去管他人闲事。
占轻绡面目绯红的上前,站在二人中间,看着傅柏清问道:“傅长老,南宫门主今日来否?”
“有柏青出面,他一定来捧场的。”
玉卿衣看这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虽只一瞬便心中大意知晓,占轻绡这回就是要请来南宫锦一众武林好手为其助阵,一来增添了重楼鸳的美名,二来又无形中减少了外在的威胁,不怕别人乘着今日闹事。
这套把戏,只不过是玉卿衣长天坊珍宝大会的牙慧,她也不介怀,撒开小扇,转身朝着内堂走去。
林若惜猫了有半个时辰,这重楼鸳外依旧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忽然她的心突地一跳,就看方才走进去的傅柏清又迎了出来,从个华丽马车上迎下了面带银丝软甲的南宫锦,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知晓自己还是刻意警惕,目光梭处,竟然在自己这方停留了半晌,她吓的躲回原处,好半天才再探出头去,南宫锦已然不在,马车也不见了,显然是入了堂中。
再过了半刻,楼内丝竹弦乐声缓缓响起,大宴拉开序幕,林若惜轻轻喘了口气,看向大道旁的水里。
一只铜管探出水外,须臾间再度消失。
一切就绪,墨昔尘入了水中,她守在楼外,玉卿衣在内牵制众人。
全看墨师傅的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楼内歌声渐起,时不时掌声雷动,热闹非凡。林若惜在楼顶已是查看了很久,除了腰椎处有些难受,浑没感觉凉意。幸好清心大法要的便是此刻的观感,整个重楼鸳的一举一动,都在她静中取动之中飘然而过。
每一个人、每一句话都仿若平静圆湖之中的一滴水珠,清晰可见。
忽然,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间,只因为虽然也不过是转瞬即过,但很明显,黑影掠过正是朝着重楼鸳内而去。
林若惜抬起身子又弯下了腰,待得那几个人消失在内院中后,她才喜笑颜开的扯动了腰间铜铃。铃声轻响,却清楚的传到了玉卿衣与水下的墨昔尘耳朵里。
有客来。
形势大好,墨昔尘完全可以不轻举妄动静静候着,等这突如其来的这方触动了外围机关引得重楼鸳大乱后,再行险事。
果不其然,豁然间铃声大作,后院之内忽然传出女子叱喝的声音:“哪里来的宵小!”
占轻绡正坐与主座,听见此言后忽然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朝着玉卿衣看去。
玉卿衣则两手一摊,表明与自己无关。甚至在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后方赶去时候,掠到占轻绡身旁,轻声道:“看来想借此机会的人不在少数,包括今日席中之人,轻绡你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