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把房间弄的这么乱,要不是姐姐让我来看你,看谁给你收拾。”萍儿边说边取把散落一地的字画捡起,放在书架上。
###相识相知盼相守,红尘谁解缘
见了萍儿,谢眺也没感觉到意外,到是觉得清醒不少,穿好了衣服,萍儿已打了一盆水给谢眺,挑了挑眉毛,说道:“要是外面的人知道,这大名鼎鼎的谢眺生活习惯是这样的,只怕你要贻笑大方了。”说着,拧了块毛巾递给谢眺。
谢眺随意擦了一把,回道:“我本就是狂放不羁之人,从不在乎他人怎么看,再说,不是有你嘛。”
萍儿不禁脸红起来,应道:“当初你是重伤才照顾你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朝着谢眺哼了一声,取过毛巾放在盆中端出去。
随后,拿了个箩筐进来收拾地上的酒瓶子,念叨着:“姐姐说你好酒,我算是见识了。”
谢眺走近萍儿,帮着收拾地上的东西,打趣道:“这东西,可是我的知己。”
很快,屋内便被收拾干净,萍儿拍了拍衣袖,坐在内堂的案侧喝着刚泡开的茶,看着谢眺提笔许久却未下笔,谢眺也是抬头注视着萍儿,微微一笑。弄的萍儿忙侧身,将茶杯放在嘴边,呷了一口,忙说道:“你写就写,看我做什么。”
谢眺放下手中的笔,笑道:“昨夜至今,未曾进食——。”尚未说完,萍儿便将茶杯放下,笑着符和道:“明白。”随即起身往厨房走去,仅是一会功夫,便张罗了一桌家常好菜。
“再多的山珍海味,也不及你做的菜。”谢眺边吃边说。
“慢点,又没人和你抢。”看着谢眺,萍儿不禁笑起来,“看在你这么说的份上,以后你的饭菜就交给我了。”
谢眺顿了顿,笑着问道:“难道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么?”说完,又若无其事的吃了口菜。
“你!”萍儿侧着身,不好意思的说道:“你想的到美,我是说在钱塘期间。”
谢眺忽然变的认真起来,清楚的说道:“你不希望我留下来么?”见萍儿没有作答,又细细的唤了声:“萍儿,回答我—”
萍儿这才转过身来,颤颤的说着“我”,又停了停,半晌才说:“你能留下来固然是好,能远离险恶的官场,只做一名自由的文人。但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却少了期待,不会真正快乐。只有仕途,才能让你的价值得以实现,对你来说,及时再危险,也会走下去,因为你已经选择了。”说着,也不知为什么,一滴眼泪缓缓流下。
谢眺淡淡的笑了笑,为萍儿抹去了眼泪,此刻的他是满足的,是无忧的。
起身回到案侧,在几行的诗文下提笔挥毫,神态正气,目光坚定自信,全诗乍现眼前:
灞涘望长安,河阳视京县。白日丽飞甍,参差皆可见。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去矣方滞淫,怀哉罢欢宴。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有情知望乡,谁能鬒不变?
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他在笔墨之间自由驰骋,所有的记忆都定格在这一瞬间,即日明日便要面对惊涛骇浪,又有何妨,在他的世界里,注定会有她的陪伴。无须言语,只须一笑知意,默然相守,寂静欢喜。
时近元宵,钱塘各处挂满了灯笼,夜晚的这灯火的点缀下,显得五色斑斓,人间总会有一天充溢着流光异彩,却不知一生当中是否会有这样赏心悦目的一天。
潘莲则是在小小家中陪伴小小,捧着一本《金刚经》,听小小弹奏自己从未听过的音乐。小小一面抚琴,一面想着萍儿与谢眺在一起时的场景,定然是趣味横生,谢眺的潇洒不羁遇上了萍儿的天性率真,或许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怀想之际,一阵敲门声传来,声音清亮,没有急促之感。
打开门后,便见到王清似有笑意的站在门口,说道:“这大冷的天,站在门口听琴,到是很有趣味。”
“看你的神情,似乎很高兴呀。”小小关上门,与王清走进内堂。
王清对着潘莲相视一笑,“还是你们的生活好,恰如这佛家所言,无漏无垢。”
潘莲放下经书,笑回道:“难不成我们的王大人想斩断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
小小在一旁捂嘴笑着,问道:“对了,孟浪可有再为难你么?”
“就在昨日,朝廷的赈灾金到了,正是阮郁派人送来的,也是这时,孟浪返回建康,总算是太平了。”王清笑道。
小小神情忽然变的深沉,默念着,阮郁……
只见王清取出怀中的一封信,“这是昨天随着赈灾金一同送抵的信。”
接过信,竟一时间彷徨无措,盯着信封上的字看了许久,“小小亲启”,刹那间的泪水打破了无言的沉寂,是他,他没有忘了自己……
想不到打开一封信会是如此的缓慢,尽管她一刻都不想再等,白纸黑字,工整的写着:“从别后,身虽安好,心却挂碍。日日思卿,常登高南望,故旧时千里寻缘,梦在钱塘。吾谓人生所求为二,居庙堂之高安邦定国,处红尘之中默然相爱,人生虽有万千求不得,亦要执著一场。别期已定,且盼再相逢。”
潘莲看着小小的样子,虽未见到信的内容,却也已知八分。笑说:“姐姐,左右不过百余字,你看了这许久,都能背下了。”随后,便走到古琴旁,弹起了一首深情款款的曲子,一旁的王清则是静坐着,神情宽慰。
许是听到了潘莲的打趣,小小将信平平折好,破涕为笑,在琴音的抒怀下,墨香习习:人生八苦,为离别最甚。忆昔日清风朗月,柳下初识……君非流水,我非落花,此情可待,西湖为证。
笔落之间如雪,写满一纸暗香。
一曲已停,尾音继落,已是月影浮现,问世间多少相思情,红尘多少儿女泪?
“姐姐苦等许久,今日福果得现,终可睡上一觉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潘莲看着窗外夜色,又看向小小洋溢着幸福的面色,问道:“对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见萍儿?”
小小离开案头,笑说:“只怕在谈诗说爱呢!”我差人驱车送你们回去吧,等会也好去探望下这丫头。”
在车上,见潘莲似乎有些异样,小小轻声问道:“莲儿,你怎么了?”
“没,没事……”潘莲欲言又止。
王清脸色骤暗,默道:“想必莲儿姑娘还没告诉你吧!”
小小心生一丝不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潘莲咬唇沉吟了会道:“三天前钱万才派人来我家提亲,还扬言要是不接受,就高价收走酒楼,我见此,便批驳了他几句,幸好王清大人经过,才解决了此事。”
王清扭脸看着小小,叹道:“依此人的个性,绝对还会有下文。”
小小强压下怒气,将手搭在潘莲的肩上,示意着安慰,喃喃道:“若是他如此目无法纪,我看索性差些人,趁他不注意,结果了他!”
二人一听,竟同时笑起来,王清言道:“一直以为你是个大家闺秀,却不曾想还是这般——快意恩仇!”
小小侧头看着王清,笑而不语。
转眼便到了沂水楼,潘莲凝望着小小,心中已少了一丝苦楚,笑道:“姐姐、王大人,快回吧,夜里冷,当心着凉。”
小小只觉得心头闪过一丝莫名之感,看着这沂水楼周围却是静的出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当是这些天来自己少眠,确实泪了,见潘莲进门,便转身上车。
车未行多久,只觉得不安之情愈演愈烈,便打开车中幔布,看向沂水楼,此时景象触目惊心,沂水楼竟然火光乍起!小小与王清忙下车,跑向楼边,小小含着泪叫喊着:“莲儿!莲儿!”随即打算冲进火中救人,幸得被一旁的王清拉住,火势太大,若小小此刻进去,只怕要与潘莲一同葬身火海。
小小绝望的默念着:“不。”一边摊道在地上,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潘莲就这么离她而去了?小小嘶哑着叫唤着,泪水已倾注而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眼看着亲如姐妹的潘莲离去,却无能为力,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千悲万苦涌上心头,泣不成声。
正当无力回天之时,只见一男子脱下长袍,在地上裹了层雪,覆盖在身上,翻身进入二楼,竟无半分迟疑。
细看之下,绿衣长褂,双目郎日月,二眉聚风云,面如冠玉,正是萧衍,建康政变结束后,他便回来了,此行只为他在乎的人。
潘莲已几近昏迷的倒在地上,朦胧中见到萧衍的模样,身旁已感受不到火光的存在,所有的气息都定格在这一瞬间,任火海涛涛又如何?她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了声“将军”。
萧衍抱起潘莲,将长袍裹在她身上,转身往外冲。火势越烧越猛,萧衍却始终护着潘莲,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女子,虽与自己短暂相识,却注定是自己一生最为重要的人,只要她能活着,王权霸业对自己来说都不再重要。他只想她安然的活着。
附近街坊在王清的叫喊下都跑出来灭火,王清一面担心着萧衍的安危,一面照顾着小小,随着一块门板被踹开,萧衍抱着潘莲出来了!
他将潘莲放下,含着泪凝望潘莲脸,欲言又止,如果自己那日回建康时带走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他宁愿受伤的自己。
潘莲被送到小小家中后,王清立刻请来了县城内所有大夫,但多因潘莲火毒攻心而无能为力,小小虽知道,这是一氧化碳中毒,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大夫说,潘莲的心脉极其虚弱,若三天之内无法救治,性命危矣。
小小含着泪,看着王清,怒气涌上心头,又夹杂着伤痛,愤愤的说:“你还等什么,快让你的手下灭了钱万才!”
王清走到小小身边,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小小的肩膀,想轻声,却无法控制语调,“钱万才固然可恨,我也只他的嫌疑最大,可案发现场,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可以证明是他做的,我何尝不想让他绳之以法!”
萧衍一直坐在潘莲的旁边,看着她几近苍白的脸色,握仅了拳头,几声掌骨的响声随即发出,随后便起身,对着王清说道:“我现在就去结果了他。”说着,便拿起桌旁的长剑走出门。
王清见此,急忙跑到萧衍旁边,拦住了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要想清楚,他可是王秀之的人,他本就与你不和,此翻你为朝廷立下大功,就更加深了他对你的仇恨。若没有任何证据,只图一时之快便杀了钱万才,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