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千寻阁门前绿水倘佯,头顶雁过留声,云浮于千里之外,目及处碧山无数。近处竹林潇湘新篁,远处松柏沿路。而这深院,总深不过皇宫的珠帘深处,即使每日歌舞生平,有丝簧迭奏,也只怕是唯有寂寞二字可以诉说。
青奴叹一声,觉得必须要快些离了这里才好,离开后,自己能不能回到现代,那时又究竟会是什么光景?
离青奴与凌霄宫说话的功夫,千寻阁的布置已经妥当。青奴无心观看布置,自己上了小阁二层,站在那一片阳光之中。
祥烟轻轻倚粉墙,裙襦锦带映朝阳。
青奴在阁上独自饮酒,那清酒甘冽,自唇到喉。
只听下边儿喊:“少主人!”
低头看去,是雪鸢。
雪鸢这丫头,有这样一番缘故。
青奴去往前厅观看婚礼的路上,注意到一个年龄尚小的宫人始终远远跟着,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忍不住跑来。
小宫人给青奴行礼,不自觉地拿眼睛瞄她。
这小宫人梳着小鬟髻,脸色红润,年纪体量皆不足。
小丫头对茉莉说:“茉莉姐姐,这位客人长得好生俊俏靓丽,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怎由姐姐一个人伺候?我是府里生府里长的丫头,虽然一直在旧府里当差,年龄也小,但是做事绝对靠得住的,不也如让我伴你一起,伺候这位小姐逛园子吧?”
茉莉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指着说话的小宫人道:“今儿这话我听了也就罢了,要是斛兰姐姐听到,不止要笑话你,恐怕要给顿罚。”
小宫人不高兴了:“茉莉姐姐是不愿我们一起伺候这位小姐吗?但只怕有你一个人伺候,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反而这位客人气质不凡,长相又如此明艳动人,反倒衬得姐姐黯然失色了。不如加上我这个长相粗陋的相伴,还能衬出姐姐的些许美貌来。”
茉莉听了更笑得不行:“你当这是跟哪家小姐说话?以为不是凌霄宫中主人就能在其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吗?可惜你年龄太小,又不常在这里,自然不知道我身边这位,正是咱们凌霄宫的少主人,三少主乐裳兮。”
“?!”这个小宫人都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茉莉,再使劲盯着青奴,只见眼前的小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明眸善睐,仪静体闲。
这模样,不是传说中的三少主还是谁。
顿时吓得失了魂儿:“当真是三少主?”
“当真。”
这小丫头坐倒跪倒,忙不迭地向青奴诉说自己不识得三少主,言语冲撞了少主人,请求饶恕。
青奴面色不改,依旧恩威并重,但是心里思索,凌霄宫宫主管教下人固然狠辣,而乐裳兮这个人有什么手段居然让下人如此惧怕?
正想着,那股阴寒气又从身体里流窜开,一时无法呼吸,眼见就要疼痛倒地。旁边二人见状,慌忙上来搀扶,茉莉大骇,急匆匆要去回报宫主夫人找大夫。青奴想起说去回报宫主夫人的连翘,大概应该已经回到沉香苑了。只是自己出了沉香苑,和大夫错过了。
她缓了缓气,那寒气来得快走得也快,青奴摆摆手:“不要紧,走吧。”
小丫头看着青奴,关心着急的心情在眼神中表露无遗,茉莉没有主意,遇见大事就慌了神。
青奴扶着茉莉,低头问,“你叫什么名字?等着喜事过了,我跟父亲说一声,那时你再来我住的地方和茉莉一起陪伴我,可好?”
小宫人吃了一惊,随即重重点头:“三少主,奴婢叫雪鸢。”青奴笑了笑,对茉莉说:“你记住她,到时候要她过来。”
茉莉回答记住了,青奴拍拍那小丫头的肩膀,说:“现在忙你自己的去吧。”小丫头点点头,不舍地看了青奴两眼,接着快速地跑走了。
这雪鸢自从昨日离开了青奴,一路上都心情大好,一来觉得这三少主相貌讨人欢喜,二来接触后,发现三少主似乎并没有从前听说的那样严苛。她一个家生的小宫人,本是个外房的看水丫头,父亲是凌霄宫的外廊上的奴才,母亲是缝纫上的奴婢,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昨日雪鸢被打发过来帮忙抬些绢布,抬完后在园子里遇见一个极漂亮的美人儿,她就不自觉地一路跟着看,后来壮着胆子来说话,竟然竟然遇见了最得老爷欢心也最有名的三少主,雪鸢想起自己在府里的日子,不时有人议论的三少主但是议论的婆子宫人们谁也都没见过真人,这口口相传,三少主就神秘地像是故事中的人一样,见到了自然是惊喜万分,再到后来三少主居然问了自己名字,说要从旧府里提自己出来,带在身边,她心中又高兴又感激,心情难以平复。
雪鸢一回到旧府,就寻着自己母亲说起这事。雪鸢母亲低声训斥她痴心妄想,接着就继续去缝补干活。雪鸢心中郁郁不乐,不禁也怀疑三少主或者就是随口一说,可是心中总抱着念想,一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
与她同住的几个小丫头大骂:“大晚上不睡觉,你再折腾就到那夜里头站着去!”雪鸢又委屈又气,可是不敢再翻身叹息,脑子里不断闪现白天的情景,到了四更天才睡下。
五更天钟声一响,宫人们爬起来准备干活了。
雪鸢没有睡好,头后边儿觉得挺疼。心里又想三少主,这心情就好一阵,坏一阵。干着活儿,几个宫人婆子聚在一起,停下自己手上的活儿,唤着雪鸢和另外两个小宫人快点干。几个人一边喊着一边把昨日青奴击退贼人的事情传得像模像样。
雪鸢听见她们说话,嘴上不禁叹道:“不愧是三少主,不愧是三少主,三少主真厉害!”
“你这丫头嘴里念叨什么不干活儿?”旁边的老婆子上手打了她一下:“我们在这说话,由你偷听的?”
“你们声音那么大,怎么是我偷听呢?”
“还顶嘴!”老婆子过去就踹了雪鸢一下,雪鸢跌倒在地上,眼泪跌下来。
“听小淬说你昨天一直不睡觉,浑着别人都没睡好,是也不是?现在还不好好干活,偷听咱们说话,你这臭毛病,惯得你,今天得给你改改!”
“求大娘饶了雪鸢吧。”雪鸢哭着求道:“昨日雪鸢是与三少主说了话,晚上想起来,才睡得晚了吵了姐姐们清净,大娘饶了雪鸢吧。”
“和三少主说话?哈哈哈,放你娘的屁!这种胡话还能编出来。昨日谁不知道三少主在新府上惊艳四方,和贼人打架?有功夫跟你说话?那婚宴上伺候回来的人都巴巴的给咱们说呢。你听了咱们说几句就算,居然还浑说三少主见过你,和你说话,做大梦呢你?一个连前厅都没资格进去的丫头,如今在咱们这些婆子面前倒说嘴装起蒜来了!”
说着那婆子就一巴掌打过去,雪鸢急忙躲开,那一巴掌把她的头发打散了。
“你还敢躲!”那婆子大怒,另外的几个婆子宫人也上来帮忙,抓住雪鸢叫喊要狠狠打。
正在这时,旧府上的大管家和管事宫人走过来,咳了一声:“都干什么呢,你,你,还有你们几个,不干活在这糊弄些什么?”
“管家大人”几个婆子马上满脸谄媚,揪着雪鸢的胳膊往前一推:“雪鸢这丫头嘴上没句实话,昨儿夜里又吵闹一宿,闹得屋里人都没能得睡,适才我们这在跟她讲道理。”
“你就是雪鸢?”大管家看了雪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