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雪虽然惊魂未定,却也知道这是一种骗术,丢了钱袋她倒并不在乎,可是这个大当可万分不愿意上。于是迈步上前,走到杂耍摊老板面前,冷笑道:“得啦,你这把戏坑了多少人啦?不用给姑……给公子爷再装啦!”
那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张开嘴,嘴里一颗牙齿也没有,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关我的事”还是“没有这回事”。
梅映雪早就看出来这老头子有些古怪,又走近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快别装啦!还是乖乖跟我见官去吧!”
突然,“咕咚!”一声,那老人摔倒在地,白眼翻了两翻,两腿一登,再也不动了。
一个青年小伙子上前摸了摸心口,大叫:“打死人命啦!快抓住这小子!”
立刻有三个中年汉子围了上来,气势汹汹抓着梅映雪两臂,大声呼喝。
围观众人一看出了人命,一哄而散,就算有几个胆大的,也只是远远观望,生怕惹官司上身,沾一身晦气。
梅映雪分辩道:“我只轻轻拍了拍他,怎么就……”
那小伙子高声叫道:“打死人命还要抵赖?大叔,快快交到官府,可不能叫这老人家枉死啊!”
一个大汉悄声说道:“年轻人,你要不想惹上官司,那就赔给这老人家一点丧葬费,我看他也是个没亲没故的,赔完钱也就完事儿了!”
梅映雪先前的一点慌乱瞬间消失,心中雪亮,这帮人都是一伙儿的,这要是在现代,就叫诈骗团伙儿,冷笑道:“你们以为这么装腔作势就能吓到我了?见官就见官,谁怕谁呀!”
这时一个瘦长身材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双手在那两个架住梅映雪的大汉肩头轻轻一拍,笑道:“这两位大哥,你们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两个大汉松开手往身上一摸,果真不见了随身的钱袋,就是微微一愣。
那瘦长青年趁机拉起梅映雪撒腿就跑。
穿过几条大街小巷,梅映雪实在跑不动了,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喂,你是什么人啊?挺会见义勇为的啊!”伸手在他胸前一拍,“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啦!”
这人嘻嘻一笑,双手抱拳:“这位姑娘……”
梅映雪一惊,伸手一摸唇上,发现假胡子早就没了一撇,当下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把另一撇胡子也扯了下来,想到自己一撇胡子的怪相,忍不住嘻嘻哈哈笑个不住。
瘦长青年等她笑够了,这才说:“在下名叫梁上君。”
梅映雪“哦”了一声,说道:“你替我解了围,我要好好谢谢你才对,走吧,我请你吃饭!”
梁上君摸了摸脑袋,心说:“我都已经知道她是位姑娘家了,她怎么还是这样脱略行迹?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或者说,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想到这里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梅映雪当然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从靴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在手上掂了两掂,左眉一挑,撇嘴说道:“那帮人算是白忙了,当我是傻的啊?我还不知道‘财不外露’?那钱袋里全都是点没用的小石头!”
梁上君咧嘴一笑,眉眼之间笑意盈盈,说道:“他们白忙了,我可没有白忙!”夹手抢过荷包,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在街角。
梅映雪垂头丧气回到为天演艺酒楼,香姨和丫鬟蜻蜓等人一把把她按在椅子里,先是好一顿埋怨,紧接着就是一大篇微言大义,直到她许下承诺“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香姨和三四个丫鬟这才停止轮番轰炸。
此时外间,整个太平州,哄传着这样一个消息:天香楼塌了。
谁不知道天香楼是太平州、甚至整个平阳王朝最大的酒楼?谁不知道天香楼的老板梅映雪是天下第一厨娘?谁不知道奉贤王爷最关照这间酒楼?可是天香楼居然塌了!
消息没腿,可比谁跑得都快,不出十天,天香楼倒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平阳王朝。
一间富丽堂皇的妓馆,一间小巧精致的卧房,一个天香国色的名妓,一张古色古香的七弦琴,对着一位风流倜傥的花间老手。
那名妓名叫柳依依,生得体态袅娜,腰肢柔软如柳条之纤;容貌清雅,面庞如芙蓉之娇。她歌舞双绝,善于鼓琴,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已经一十八岁,仍旧是一位清倌人。她此时穿着一件天青色绸衫,素面朝天,别有一番清幽韵致,纤纤玉指轻盈灵动,悠扬琴声自指尖流淌。
柳依依对面的短榻上斜倚着一个青年公子,穿着一件淡蓝长袍,他年纪在二十四五,一头黑鬒鬒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脸色白净,双眼狭长,满眼水雾,唇瓣呈现淡淡的粉色,如同三春的桃花,嘴角边有一颗黑痣。
柳依依一曲既罢,纤手回拨,余音袅袅,回绕梁间。那青年公子拍手叫好:“柳儿,你的琴艺越来越好了!”
柳依依抿唇轻笑:“曹公子又来打趣依依,公子的心神明明就不在这里。”
曹公子微张双目,狭长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你莫非是个狐狸精?你怎知本公子的心不在这里?”
柳依依轻轻一笑:“以公子的才思,怎听不出这是一首新曲?以往公子听到依依新曲,必有好词,可是今日公子总是心不在焉,可见你的人虽在我这里,可是一颗心早就飘走了。”
曹公子拍手叫好:“好个柳儿!你倒猜猜,本公子的心在哪里?”桃花眼中满是挑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