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炉火熄灭了,我的眼泪也干了。我站起来,拉着乔依的手说:“很晚了,我们睡觉去吧。”
乔依说:“我刚刚看过,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你――”
“我要跟你一起。” 我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固执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吧。” 乔依揉了揉我的头发。
卧室不大,一窗一门,一床,两只床头柜、一桌,一柜,一书架,仅此而已。这个房间一下子让我想起他在阿尤恩救我的那个夜晚,我住在他的小屋里,布置得与这里如此相似。从那一刻起,一点一滴,他慢慢占据了我的心。
洗手间的门开了,乔依换上了条纹睡衣,他看到躺在双人床上的我,吃惊地笑道:“你要做什么?我今天可累得什么都干不了。”
我脱了毛衣,脱了衬衫,脱了裤子,身上只有贴身的内衣。被乔依说中心事,我的脸立马发起了烧,面子上怎么也下不去,随便拎起一个枕头就朝他砸去。
乔依接过枕头,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脸上烫得不行,我浑身都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
“睡吧。” 乔依靠近我,伸手关上我这边的床头灯。
他没有收回手,隔着被子揽住了我。我立刻觉得好安心,人也放松下来。
“乔依。” 我小声道。
“嘘,睡吧。”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感觉好幸福。
天似乎亮了,密实的窗帘挡不住外面的天光,我侧过身,发现乔依也醒了,正支着脑袋在看我。
心开始砰砰地乱跳,我眨眨眼,害羞地将头埋进被子。
一只手轻轻拉下被子,我的眼睛重见光明。
反正是迟早的事,想明白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咬咬嘴唇,干脆自己把脑袋露出来,大言不惭地对乔依说:“我醒了。”
言下之意是:你想那个就上吧。
乔依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道:“醒了就起来吧。今天带你去见我叔叔。”
“什么?” 我从床上弹起,掀开了一半被子,乔依身上的被子也被我带起。
他好笑地看着我道:“先见我叔叔,再去见你哥哥,反正是迟早的事,不是早就说好了?”
我有气无力地倒到床上,闷闷地说道:“知道了啦。”
被子没有盖上,身上有些凉,我正想拉过被子,乔依已经抱住了我。
温暖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唇上、耳朵上、脖子上,一点一点往下滑,我禁不住嘤咛了一声。
“唔!”
被自己的声音吓倒,我的脸变得滚烫。
乔依停下来看我,明亮的左眼中燃起了****的火焰。
“可以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 我的声音无比颤抖。
乔依的手伸入我的背心滑到我的背后,我的皮肤立刻紧绷起来,浑身发抖。他试图解开我胸罩的搭扣,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和一丝可爱的恼色。
我背过手,手指熟练地动了下,搭扣便开了。
“噢,桑妮。” 乔依喃喃呼唤着我的名字,瞬间除去我所有的上衣。
身上一凉,随即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所围绕,我不敢看他,双臂紧紧抱住他。
盲目、渴望、急切、慌乱,仿佛迷路的人在丛林里寻找方向,空气也变得帜热起来,我开始毫无顾忌地呻咛,他紧紧贴着我,衣服褪去了大半,两个人象从桑那房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
最后那一刻,他抬起身体看着我,低声问道:“愿意嫁给我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幸福地笑了起来:“愿意。” 我的胸脯微微起伏,蹭在他的胸前,一下又一下,好似最明目张胆的挑逗,又如同最肆无忌惮的勾引,我不由心慌意乱起来。
他没有动。
浅棕色的眼睛深沉似海,温润如玉,让我沉醉。
猛然间――
“唔――” 来不及喊叫,我的嘴唇已经被他堵住,我们已然合为一体,严丝合缝般密不可分。短暂的疼痛之后,我不能自已。激情带给我从未有过的奇异和美妙,它时如碧蓝宁静的海湾,我在微波荡漾中起起伏伏,时如汹涌无边的浪潮,迅速而彻底地将我淹没。
乔依睡着了,受伤的侧脸对着我,我凑过去,轻轻地吻他已经不存在的眼睛。无论是对于游击队,还是摩洛哥人,我都没有什么敌视的心理,但面对乔依所经受的创伤和不愿示人的苦痛,我感到心酸和难过。
梦中的乔依动了动,然后转身抱住了我。男子的气息笼罩着我,我舒服地缩在他的怀抱中,渐渐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间已经是中午,乔依正微笑着揉弄我的头发,我打开他的手,然后痒痒他。乔依马上反击,我忍不住痒,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在床上闹成一团。
幸福得象掉进蜜罐的熊宝宝,我们忘了饥饿,忘了时间,做了又做,最后双双瘫倒。
床单上的痕迹让我脸红心跳,这怎能让别人来收拾?穿着乔依的睡衣,我就开始忙碌起来,刚将干净的床单铺平,一双手臂从身后搂住了我。
我转过头,乔依推我在床上坐下,然后他单膝跪下,手里托着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
明明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我依然心跳加快。
“嫁给我好吗?” 穿着衬衫西裤的乔依慎重其事地问我。
“好。” 我的回答又简洁又迅速。
他打开盒子,一只光华夺目的白金钻戒展现在我的面前,“这是我祖母留下的,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去加工,不知道尺寸是否合适。”
我拿起钻戒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略有些大,可以在手指上上下滑动。
“明天我们就去珠宝店加工。” 乔依说,“哦,明天要去见你哥哥,后天吧。”
“不用啦”,我说,“这么大的戒指,我一个小职员戴在手上挤公车,走夜路,不被人抢去才怪。我收起来就好。以后等我当上高级职员,有房有车,我一定天天戴。”
乔依说:“如果你哥哥那里不方便,你不妨搬来这里住。你连车都不会开,什么时候才能戴上我的订婚戒呢?”
我说:“戒指今天就戴着,至于搬家就不必了。哥哥家也是我的家,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地住在这里。”
我从洗手间出来,乔依已经准备就绪了,深灰色的薄呢西服本应使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可是右眼上的黑色眼罩破坏了一切美好和谐的氛围。我惊呆在原地。
“桑妮?” 乔依走过来,捧着我的脸问:“吓到你了?”
“哦,不。”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手覆上了他的眼罩。
乔依解下眼罩。
我捂着嘴巴,差点尖叫出来。
塌陷的眼眶,微微张开的眼皮,里面露出红色的肌肉组织。
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惨烈面目全非的容颜,心中酸楚难当,眼泪滚滚而落,呼吸也困难起来。
“对不起,桑妮,对不起。” 乔依搂住了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这个难堪的事实,可是叔叔是一个严厉的军人,他不会允许我用假眼球来美化外表。”
看到乔依难过的样子,我更加心痛交加,狠狠地抱住他大哭起来:“乔依,你不要回去了,不要再去沙漠了。”
我的眼睛肿得吓人,脸上的妆也全部擦去,手里拿着一快毛巾,不断地热敷自己的眼。
乔依默默地在厨房餐桌前做草莓酱三明治,眼罩已经重新戴上。
“对不起。” 我闷闷地说。
餐刀碰着餐盘,乔依停下看我。
“我太失态了,可我真的好难过。” 我看着乔依道,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凄惶之色。
“桑妮,是我有意欺瞒了你,都是我的错。我认为作为一个军人,受伤本是避无可避的事情,我没有太多考虑你的想法和心理承受力。” 乔依端着餐盘走近我,盯着我的眼睛说,“关于订婚的事情,你可以反悔,我不会怪你的。”
“乔依!” 我心里一惊,毛巾落到地上。
在很多事情上,人类的语言太过苍白无力,它根本无法表现我深厚、纠结、痛苦、缠绵、怅然的一系列情绪,只有肢体语言才能发挥出无上的表现力和穿透力。
我们如同发春的兽,在白天里四肢交缠,不停地做着一般人晚上才做的事情。不需要对话,不需要爱抚,甚至不需要看见彼此。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最兽性的本能,它支配着我们,毫无顾忌地索取、占有、攻击、掠夺。
眼泪、汗水、体液,分不出有什么不同,一点一滴,填充我彷徨无助的心。
乔依轻轻哼了一声,动作也渐渐放缓,最后趴在我的身上不动了。我伸手去开灯,他没有阻止。
窗帘外再也透不进自然光,天应该已经黑了。床头灯的光柔和地洒在乔依光裸的脊背上,一条不太明显的血痕划过他的后腰,我看了看手上的钻戒,菱形的打磨面上也留下一丝红痕。
“乔依。” 我轻声唤他。
“嘘,我歇歇就好。几点了?”
我们狼吞虎咽地又吃了一顿草莓酱三明治,换好衣服,然后登车出发。
开门的时候,我踮起脚,吻了吻乔依,他微微一笑,回吻了我。
出租车在马路上急驰,将我们带入一个冰雪覆盖的童话世界。
辉煌的灯火下,盛装的唱诗班坐在马车上,唱颂着舒缓的圣诞歌谣,徐徐在市中心穿行。肥胖的圣诞老人戴着红色的帽子站在百货商店的门口,派发小礼物,吸引着路过的孩子和大人。提着五颜六色购物袋的女人们驻足在绚丽多彩的橱窗前,品头论足,流连忘返。远处的钟楼上,报时的钟声伴随着音乐悠然响起,充满了和乐与安祥。
这是一幅和平的盛世图。
撒哈拉发生的一切,此时此刻想来,似乎特别的遥远而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