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我病了。
肥皂剧里最俗套的情节在我身上上演,一个应该离开的小三,在女主到来之前偏偏病了,我没有乘上飞机,还让男主分身无术。
早晨醒来的时候,佩罗正睡在我的身边,我的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浑身虚弱无力。
我悄悄起身,准备上洗手间,佩罗被惊动,立刻扶住了我。
“我自己来。” 我费力地说道,喉咙哑了。
佩罗给我披了一件衣服,调侃道:“不会全程看你的,只送你到门口。”
他兴许想逗逗我,可我一点情绪也没有。
回到床上躺好,我对他说:“你去忙你的,我就是小感冒,睡睡便好了。”
佩罗不置可否,我昏沉沉地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的床头多了一些药物,他人却不在了。
我的心里明明白白,可依旧酸楚不堪。
一般抓过他留在枕边的睡衣,呜呜地哭泣起来。
卧室门突然开了,脚步声朝我靠近,我惊惶失措地抬起脸。
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我,充满了探究的意味,他坐在我的床边问道:“桑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 我用他的睡衣擦擦脸,竭力保持镇静。
佩罗叹了口气,俯身抱住了我,道:“怎么如此好哭,真不肯告诉我吗?”
我伸出手推了推他,“我感冒了,你小心传染。”
他笑起来,“想打赌吗?”
佩罗喂我吃药,陪我吃饭,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的心在矛盾中煎熬,所有的决定在他的情义下不堪一击。
留下,我做不到。离开,我于心不忍。
午后气温升高,我出了一身大汗,人轻松了一些。
睡衣都湿了,佩罗拿来干净的睡衣,我对他说:“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他笑道:“看过无数遍了,你还要防着我?”
我不再多言,低头解扣子。
他一步走过来,动手帮我。
“还记得我第一次看你赤身裸体吗?” 佩罗问。
我吸了口气,点点头,“在船上,你事后告诉我的。”
“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 他又问。
我记得。
当时佩罗问我:“需要我承担责任吗?真主说,我可以娶四个老婆,不在乎多你一个。”
我冷笑道:“佛主说,你应该终身无妻,省得祸害苍生。”
于是他呵呵呵地笑起来:“上帝说,我必得佳人美眷”,完了睨我一眼。
……
我从回忆中出来,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薄怒中略带轻松的心情,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佩罗,缓缓摇头:“我不记得了。”
佩罗轻笑起来:“病糊涂了。” 他环住我的身体,将我放进被子里,然后吻了吻我的唇,笑道:“上帝说,我必得佳人美眷。”
是,你必得佳人美眷,但你我从此无缘。
看我恢复得不错,傍晚时分,佩罗告诉我他有一个晚宴必须参加,然后为我叫了外卖。
佩罗终于走了,我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中,既象重负除去后的空虚,又象温暖离开后的寒凉,更象戴着枷锁的自由人。
我简单地吃了茄汁汤配面包,然后取出我保存的所有的现金,认真地点了一遍。
钱被我分作两份,多的一份,我打算匿名寄给退伍回到家乡的安冬尼,他双腿残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生活,我帮不了什么,钱虽然不是我的,但多少代表了我的心意。
少的一份,我自己收好,既然决定离开,我需要一笔旅费。去哪里呢?巴黎不行、苏黎世不行、阿尤恩不行、马德里也不行,除了欧洲和北非,我还有其他选择,可以走得更远点、更远点。
第二天,我主动打了一个电话给瑞秋,她吃惊极了,大叫道:“你没有去瑞士?!太好了,这下你可以陪我去酒会了,你不愿买夜礼服可以穿我的。”
我问瑞秋是否可以尽快帮我办一个赴美签证,她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坚持要我陪她去酒会,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佩罗的确很忙,只有一个电话,我也很忙,有条不紊地开始我的计划。
定好机票,寄钱给安冬尼,将计划告诉给哥哥,请求哥哥为我保密。
听到我的计划,哥哥沉默了良久,当我有些无措时,哥哥说:“桑妮,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坚强,哥哥支持你。”
我没有哭,但哥哥却哽咽起来。
酒会的前一晚,诸事皆备,我没有借瑞秋的裙子,直接选了一条佩罗给我买的咖啡色无袖连衣裙,不算很正式,也不算太随便。
这夜,佩罗来了。
自从我病后,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在一起,看到我,他的眼中露出了渴望。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不,我不能了。从知道还有其他女人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对不能再与他发生关系。
作为告别,我亲自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油爆虾、红烧鱼、豆腐羹、时鲜蔬菜,全部是中餐。
佩罗很高兴,我一边做事,他一边跟着我,问这问那,充满了好奇。
用餐完毕,佩罗拉住我的手说:“桑妮,我喜欢这样的家庭生活,没想到你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小妻子。”
我微微一笑,“我会做菜的不多,没有你说的那么能干。”
佩罗吻了吻我的手:“不,你就是我心目中可爱能干的小妻子。”
佩罗越说越动情,而我越听心中越酸涩。
收完餐盘,佩罗洗碗,我擦干。他每次洗干净一个碗交给我时,都会亲吻我一下。
很温馨,真的象夫妻一样。
我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就让我好好待他,就让我放纵一次。
开了瓶红酒,我们一边喝,一边在沙发上玩扑克牌。
佩罗每次出牌,便会给我一个微笑,我渐渐心不在焉,很快就输了。
佩罗收起牌,环抱住我道:“你输了,我该怎么罚你呢?”
我端起酒杯道:“我罚酒吧。”
灌下半杯,我看到佩罗微微吃惊的目光。
继续玩牌,我继续糊涂,佩罗却显得有些吃力。很好笑。
我又输了,再灌下半杯。
佩罗无奈道:“真笨!我绞尽脑汁也不能让你赢。”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喝下了半瓶酒,头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佩罗收起扑克牌,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算我长见识,服了你。”
我跌跌撞撞地朝卧室走去,对他说:“我要睡了,再见。”
躺在床上,我的眼睛闭着,可意识依然清醒。我的酒量很好,只不过佩罗不知道。
有人轻轻地给我擦脸,脱去我的衬衫、裙子。他脱完了,我立刻转身背朝他,装出十分渴睡的模样。
一切如我料想的一般,佩罗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关灯,他没有碰我。
夜静谧而温馨,佩罗的呼吸清浅起来,我慢慢放开捂住自己的被子,悄悄地望向他。
黑暗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他的味道却充溢着我的感观,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掠过,爱恨交织、恩义交织,我再次泪流满面。
胡思乱想,我一夜未眠。清晨,我小心翼翼地装睡,清楚地听着佩罗起床、淋浴、穿衣、离开。
静静躺了一会儿以后,我起身洗漱,开始做离开前的最后准备。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佩罗写信。关于信的内容,我反复思量,却迟迟下不了笔。如果说自己想出门远行,佩罗会奇怪我为何不辞而别;如果说我发现他有其他的女人,佩罗一定会揣测我这么做的真正用意,他早就用语言和行动告诉我:情人的含义。如何才能让他对我彻底放手而不加以追究呢?
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我的信从十句话缩成两句话,又从两句话变成四句话。最后的结果是:我模棱两可地告诉他,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好好想想,所以要独自远走高飞。
将信放在厨房的桌上,我梳梳头,化好妆,穿上参加酒会的咖啡色无袖连衣裙,拿起自己的行李袋,离开了佩罗的房子,锁上门,将钥匙扔在院子里。
门字形的酒店大楼充份展现了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典雅气派,大堂内采用了新颖干净的白色墙面装饰以华美精致的浮雕,顶部则是象征着碧海蓝天的海蓝色为底色的壁画,描绘着天使们在天堂中快乐地嘻戏、自在地飞翔。
时间还早,客人正陆续前来。寄存好行李袋,我很快就在休息室里找到了瑞秋。她高兴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订好了机票,看来刚认识你就要说再见了。” 对于我的匆忙离别,瑞秋唏嘘不已。
我笑道:“夏季和秋季都是旅行的美妙季节。”
瑞秋点头,“确实如此,今天晚上会有一些来自美国的名流,我可以介绍你认识他们。也许对你将来会有帮助。”
我摇摇头说:“不用啦,我不过是个贫民百姓,今晚只是来给你作伴的。”
闲话片刻,耳听到外面的乐队奏起了舒畅的轻音乐,瑞秋拉起我的手道:“我要出去迎客了。”
我笑道:“我可以稍微站远一点吗?”
瑞秋爽朗地笑起来。“当然可以,你的裙子真漂亮,你穿着它可爱极了,小心被油嘴滑舌的男人们缠住了。”
瑞秋的先生是使馆的商务参赞,一位年纪大过她许多的俊朗男子,两鬓微白。瑞秋介绍我与他认识,寒暄几句后,他们夫妻二人便被来来往往的尊贵宾客围住了。
酒店大堂入口处搭起了一个绿色植物覆盖的美丽拱廊,上面点缀着洁白的百合,漏斗形的花冠裂开六瓣,向外翻卷,散发出浓郁的花香。
外交官们、政界要人、商界名流、珠光宝气的夫人们、婷婷玉立的名媛们,鱼贯而入。
音乐变化,频繁的问候声从门口传来,众人纷纷向那个方向望去。
登场的是手挽手的一对碧人,男子身姿笔挺,身着黑色无尾晚礼服,优雅高贵,女子苗条高挑,一身白金大V字领黑银相间的裙子,惊艳动人。
我感到自己身体僵硬、鼻头发酸。
走,快走。我对自己说。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后站了几对夫妇,他们一一上前,准备寒暄问候。
“尊敬的参赞,您好!” 佩罗与瑞秋的先生握手。
“哈,伊丽莎白!”
“啊,瑞秋!” 瑞秋与苗条高挑的女子熟捻地拥抱。
佩罗的目光向我转来,我扭头,却慢了一拍。
“桑妮!快过来。” 瑞秋喊我。
我的手脚抽搐,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无比艰难地转身,瑞秋对我微笑道:“桑妮,来见见我的好朋友,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倨傲地俯视着我,五官深刻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这位是?” 她问瑞秋。
“我刚刚认识的好朋友,桑妮小姐,她做菜很棒,我们经常切磋厨艺。” 瑞秋说着拉住了我的手。
“你好,伊丽莎白小姐。” 我扯出一个微笑。
“你好,桑妮小姐。” 伊丽莎白轻轻挑起唇角,礼貌地伸出手与我相握。
我接触着她没有温度的玉手,心中麻木。
“这位是伊丽莎白的未婚夫,卡米罗先生。” 瑞秋指着佩罗对我道。
“你好,卡米罗先生。” 我机械地问候道。
“你好,桑妮小姐。” 佩罗的手温暖地紧握住我的手,而我的心却冰冷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