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安远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仙乐斯的季明珠，某种时候，还会回到自己是赵公馆的来喜的错觉————
一夜醒来，头痛欲裂，啊九准备好了清粥和解酒汤，来喜抚着额勉强起了身来，看这天色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她果然太累了么？
思绪回笼，她只记得她从赵公馆出来，遇上季衍，之后就是一片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最奇怪的是她的唇又肿又麻，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的样子，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以后要学着适量才行。
“小姐，昨天晚上季二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可是吓了我一跳。”啊九一见了来喜，就忍不住开始嘀咕，“你昨天晚上真的醉得不轻呢，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很伤身体的。”
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轻轻颤了一下，来喜一僵，“昨天晚上是二爷抱我回来的？”
她努力地回想昨天晚上的片段，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只有头痛得快要爆炸的感觉，她索xing放弃去回忆。
只是眼下虽然回忆不起来，听啊九说昨天晚上是季衍抱着她回来的，她居然有点小小的雀跃，还有一点说不出来漫漫在心头满满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陌生，她说不明白。
“是啊。”啊九帮她舀了粥，放在餐桌之前，“不是我说啊小姐，这季二爷对你还不是一般的好，帮你找房子，帮你买衣服首饰，就连你喝醉酒，他都亲自将你抱回来，若是有人也那么对我，我一定感动得以身相许。”
季衍对她如何，来喜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只是季衍帮她，有更大一部分是为了他们的协议，她宁愿相信沐向东真心喜欢她，也不觉得季衍对她有什么感情，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季衍，所以不可能……
却不知道为什么，现下碗里喝的粥，明明是淡的，却又好像香了几分。
“啊九，小舞呢？”她忽略心头异样的感觉，扯开话题。
“小舞一早就出门去了，说想找点事情做。”啊九皱了皱眉，“上次在仙乐斯的事情之后，她都不敢提跟小姐回去仙乐斯，这里的事都我在忙着，她总是觉得麻烦了我们，小姐，你见到她的话跟她说说吧，我总觉得……”她安静了一下，“也许我们是真心对她好的，但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我们。”
总是生怕麻烦她们，生怕自己被嫌弃被抛下的感觉，安小舞就是这样的。
这个啊九不说，来喜其实也知道，但是毕竟安小舞跟在她身边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日子久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敲门声忽然响起，来喜抬起头来，看着啊九跑去开门，这个时候来的人，应该就是李安远，来喜看向自己的手臂处，长袖遮掩之下的地方，恢复得已经是差不多了，今天去拆了纱布，也就不用再麻烦李安远两天往这里跑一次。
每一次对着李安远，她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奇怪，总是会想起之前李安远和她的许多情节，每每又困在彼此尴尬的位置上犹疑不决，眼下苏鼎和赵四海的事迫在眉睫，她是应该跟他保持一点距离的。
“李先生。”啊九唤了一声，她微笑，招呼道，“进来坐下吧。”
李安远一身灰白色长装，站在门口，淡淡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就好。”
这些日子来，他的确是一步也未曾踏进这屋子来，来喜从桌边站起身来，又恢复了一贯的标准笑容，这才想起自己刚醒来，正是素颜，脂粉未施。
李安远的目光从门外看进来，窗口的阳光投在她的侧脸之上，那角度一眼望去，像极了某一个人，那白净的脸庞之上清秀可人，散着楚楚可人的姿态，他的身子明显一僵，只是来喜正打算往房里换衣服，没有注意到李安远的异样。
她的公寓到医院的路途并不远，只消一会就到了。
来喜定时来换药，那医生自然也是认得她的，手上拆了纱布之后，以往狰狞的伤口现在化成一条粉红色的新痕，在周围淡色的皮肤上显得突兀至极，她是料到了要留疤的，自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李安远看着她手臂上的疤痕，微出了神。
“好了，现下拆了布，伤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尽力用好一点的药，但免不了还是会留下疤痕，明天之后就不用再过来了。”医生收拾着医架上的东西，说道。
“好，谢谢医生了。”来喜敛眉笑道，想到日后李安远就不用再来送她去医院，两人以后可能再没可能有什么交集，免不了有些失落。
其实她喜欢李安远是事实，就算现在决定放下，以最陌生的姿态相处着，心里还是会有点在意，跟李安远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仙乐斯的季明珠，某种时候，还会回到自己是赵公馆的来喜的错觉。
一切都整理好之后，李安远偕她并肩走出医院去，他的车子就停在医院的阶梯之下，待到上了车，他启动车子，全程都不发一语，气氛很是凝滞。
“这些日子来麻烦你了，医生说明天开始不用再来换药了。”来喜安静地陈述事实，从车窗口看窗外的天，雾蒙蒙的一片，秋天已经就要过去了。
“恩。”李安远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以后和季明珠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他的心情就沉闷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懂眼前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只是他以为他的心里只会有那个人的位置，是定定不会为其他人动摇一点点情绪，毕竟来喜和季明珠，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发了什么神经才会觉得她们相似。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李安远的车子就停在了公寓的楼下，她看着李安远下了车帮她打开门，她从车里出来，站定在李安远面前，突然有点想对他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是李安远先开了口。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一个故人。”他倚着车门，点燃了烟，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来喜的心一荡，答道：“有，不过你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安静了很久，似乎是想了很多事情，然后才又开口，“我那个故人，是我到目前唯一动过心的人。”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第二个。”
她一下没有缓和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安远，他……现在是在对她表白？而且是表白两次……一次对来喜，一次对季明珠。
她张嘴想说话，却又觉得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恰当。
“我不想骗你，也许我对你的动心，只是因为你跟我那个故人很相似，这段日子来我很多时候都会想起你帮我挡那一刀的时刻，一直到今天看到你手上的那条疤痕，那个疤痕，是因为我留下的，我忽然觉得很心动……”他把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开去，“所以，你愿不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
第一次李安远在她的床榻之前，说想跟她在一起，她只觉得无尽的欢喜还有自卑，现下李安远问她肯不肯跟他在一起，她的心情非常复杂，有微微的欣喜，还有感动，剩下的是无尽的矛盾。
“我……有点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应你好。”她的心浮浮沉沉，没有边际，现下这样的情况，她不知怎么决定比较好
跟李安远在一起就意味着要离开仙乐斯，放弃报仇，那么这么长久以来她的努力还有季衍的帮助，她不想站在跟季衍敌对的位置之上，若换做是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现在……她很犹豫，很犹豫……
“虽然现在我只是苏鼎一个手下，比不得沐少和鼎爷有权有势，但我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位置，只要你给我一些时间。”现在季明珠是仙乐斯的红牌，让她跟着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也难怪她会犹豫。
来喜的心一噔，所以在李安远的心里，她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以为她的拒绝是因为嫌弃他不够地位，一种难以言喻的侮辱感就这样蒸上了心头来，“李安远，我若真的是那样的女人，我早就跟着沐少或者鼎爷住洋房坐名车了，没错，我是仙乐斯的舞女，但是我做舞女，有我不能说的原因，我犹豫，不是因为你没权没势，而是因为我害怕。”
没有，她在害怕，现在的她，不是单纯的来喜，现在的他，不是简单的李安远，他的真心有几分，还是想玩玩就算，还是只想一夜风流？谁都可以，就是李安远不可以……
“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她又恢复平静的神色，转身拿钥匙就要开门，才一恍神，一阵蛮力将她拉进身后的怀抱去。
“对不起。”李安远沉沉的声音响起，很低，很模糊，就在耳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季明珠是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他再清楚不过。
靠在李安远的怀里，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竟不如想象中那般欢喜，脑海里第一想起的，居然是季衍清冷的面庞，“李安远，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她无所适从，这样问道。
“我不能保证我完全地喜欢你，毕竟我心里留了很大的一块位置给我那位故人，但是我不容易动心，我也从不拿这些事来开玩笑。”来喜的教训，让他明白，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不足以保护喜欢的那个女人，他要季明珠，就要打出一片天下来。
她的心满满的都是感动，原来李安远，一直都是喜欢她的。
来喜慢慢推开他来，然后点点头，“我在仙乐斯，有我不得不完成的事，等我完成之后，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到时你若还是喜欢我，我们就重新开始。”报了仇之后，安安静静，平平淡淡重新开始。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些话，来喜还是说了，“苏鼎和青帮的斗争，注定我们要站在对立的位置，我不想你跟青帮为敌。”
李安远若是犯了青帮，季衍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她不想见到那么一天，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解决赵四海的事。
“我只能答应你不与青帮正面冲突，毕竟我是鼎爷的人，鼎爷吩咐的事，我不得不做。”他的眼温柔了些许，“不用担心我。”
“那……那我先上去了。”她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
假如这是上天眷顾她，让她完成心里唯一的遗憾，那她无比感谢，她会收拾心情，跟李安远重新开始。
“好。”他站前一步，轻轻在她的额上点下一吻。
忽如一颗小小的石头投下她心里的湖泊，淡淡地飘起了涟漪，她一直喜欢的都是李安远，也只会喜欢李安远。
她开了铁门，走进里面去，看着李安远的脸庞慢慢被铁门隔在门外，曾几何时，能与李安远这样怀抱着，与他站在一起，是多么大的幸福，只是这会，为什么会那么频繁的想起季衍来呢。
她恨了这么久，一心想要报仇，不就是因为赵四海毁了她的清白，不就是因为赵四海毁了她和李安远的未来吗？现下她终于可以一步步扳倒赵四海，终于听见李安远说要跟她在一起，却这一刻，她的心里，竟然没有那么大的欣喜。
她摇摇头，略微失笑，来喜呀来喜，你在乱想什么，李安远是个多么认真的人你不是很清楚吗，他对你好，就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甚至在那个夜晚为了她让赵四海的人在雪地里打得奄奄一息，光是这样的情意，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而季衍，只是她危难时候伸出手给予帮忙的那个人，虽然他帮她找房子，帮她买衣服，教她跳舞，让翡翠暗中帮助她，但也只是因为他是信守承诺的人，即使他是真心地帮她，她很感谢，但是她的心里，从头到尾都应该只喜欢李安远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