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韩府外头重兵把守,虽已封锁了消息,可更多的人在战场上看到了韩承音中枪了,军心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其实他们跟谁都无所谓的,只要有吃有喝的,能多些银钱给家中补给就是他们当兵最大的安慰了,在这个缺乏信仰的时代,有信仰的人又是多么可贵。他们哪里晓得谁对谁错,时代在翻身,国家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听着军中一些书生说着上海南京那些共产主义的消息传来,也只当做又多了哪匹有知识的山匪子……
韩承音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个小脸黑湫湫的黑婉婉,看韩承继端着药碗进了屋里,想起他在自己病重还调戏女子,韩承音多少有些不高兴。
“才刚那个小黑厮你不晓得是谁么?”
“我哪晓得,只是有些疑心……是不是个女人吧?你干嘛叫来黑家的东西,那家的女儿相貌就不谈了,内涵也是不够的。”韩承继收了些话没再往下说,就是不想韩承音在这时候还办什么婚事。如今国事虽插不上嘴,还有军事是自己身在其中的么。“孙先生的国民党在打我们就够了……我听说又新起个共产党,哥,如今这世道忒乱了,都说乱世出英雄,你怎甘心窝在着小小岭安呢?”
韩承音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要出去大干一场,韩承音心里不是没有打算的,可是人都是知道世道混乱,他不得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仁义之师么,按照承继的说法是要自立为王,可他没这么冲动,满清王朝轰烈了那么久,如今不也是覆败了。他要的不是一个圈养的房子,不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军队,他更不要坐立江山美人在怀的舒适。在别人看来的“霸气”,他自己却觉得是种认真。他要的是一种信仰,一种值得他为之赌上一切付出一生的信仰,带着他的手下一起去供奉这种信仰,去传承这种信仰……单靠他自己是创不来的,他要去寻找,去保护。当初接手父亲留下的军队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是个有思想有知识的人,他要为父亲手下的人负责,权当是父亲把他养育这么大之后的报答罢。
战乱四起,各自画地为牢,也有的成天抢别人的,抢得过的是他的,抢不过被别人消灭的小股子的军队到处都是。他奉命管守江南一带,尽管别人都在对百姓烧杀抢掠,连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但他是个有知识的人,对这般牲畜的行为,嗤之以鼻。他手下的人都不敢这么做的,就是那些被压迫了极坏的老百姓,在他接手江南一带的时候无一人不用抽筋扒皮恨透了的眼光看着他们进城的军队,无一人不把他们把他们当做黑夜里会叼孩子的狼……他内心里知道的,这个社会这个中国,怎么能变成这样!
“你若要动也可,你便把你的想法对那些人说清了,那些要跟你走的人我也断不会留的。你大了,哥留不住你,你自己出去闯闯也罢,叔叔跟着我父亲走了一辈子,临了也一起去了,按亲兄弟明算账的说法那些四大督队该分你一半的,可我总要给他们那些忠义之士一个交代,你现在只管去问就是了。”
韩承继心里到底还是犯起嘀咕来,那些人自是不肯跟我走的,谁不想安安稳稳扎在一个地方,干嘛没事做出去生里来死里去呢……“你把病养好,我哪里大了,果真大了今日怎保护不了哥哥,可见我还小得很!”
“哎……你也只会嘴皮子功夫,我当你真要出去,心底里却真有几分支持的。”韩承音笑着调侃起韩承继来。
韩承继也不与他胡闹,又认真说道,“今日与那冯旭荣一战,原以为胜券在握的,怎我们倒败了,关键你的伤势传到军中去了,他们军心涣散、惶惶不安的,只怕影响了军风。”
“我也在怀疑,冯旭荣在长江以北,他若要闯过江来,只要我们死守江边一带,他肯定不那么容易打赢的,可你发现没,今日我们可是腹背受敌。”
“你的意思是说……岭安有奸细……”韩承继若有所思,不一刻额头青筋暴起便跳将起来,“我去会会那小镇长!”
韩承音躺在床上拦不住便罢了,心里想着他这么大的人了,也是有些头脑的,断不会拿刀枪去跟那些小喽啰干上的。方才他自诩自己还小,也就是不愿出去瞎闯,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跟谁也不好交代……想着想着韩承音又转向黑婉婉来,她这会儿该回去了吧。
受伤的时候自己是有意识的,黑婉婉果真是黑婉婉!性子急起来,装的哑巴又“不哑”了,娇羞起来站在角落里话也不说,眼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她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深闺女子,否则怎可能这大庭广众之下借着“献血”的由头与自己有肌肤之亲呢!即使涂黑了脸,也看得出精巧的骨架上嵌着小巧挺立的唇鼻,可真是个多变的美娇娘!
韩府的大门口,才怒气冲冲的韩承继见到门口的良人立马消气了下去,这也就是他的个性了,不论什么脾气,在美娇娘面前一律温婉如玉……因此这一路南下,可不知“勾引”了多少黄花闺女。他细细打量着这女子身着绣着白梅迎寒图的高叉旗袍,两条细小如藕的胳膊就这么赤膊膊的露着。再看五官很是眼熟!只是脸色似纸一般苍白,唇皮也干裂了些……
我焦急的在廊下踱着小步,韩府此刻重兵把守,仍我怎说的也不让我进去。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冲出来的韩承继,我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他走了去,只是他陌生的打量我的眼睛,原是我大意了,早上来的时候我涂着黑脸,他怎会认得。
“堂少爷……”我这般叫法,他该是熟的。
“小……黑厮?”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甚至拉起我的手看有没有疤痕,看完他的眉毛都跳立起来了,“你还真是啊!”
我立马抽开了被他握着不放的手,心里一阵一阵的嘀咕,他摸了我的腿不说,如今又抓了我的手,韩承音也就是刮了我的鼻子……上的泥巴……而已。
他又打量了我身边的小赚,惹得小赚脸上红晕翻翻,“这不是我那日接待的黑家小姐么……怎会……”
“真抱歉,三两句解释不清,我只跟你重新介绍就当赔罪了,我是黑婉婉,这是我的丫头小赚。”
“哦~我晓得了,我哥也跟你一样的心思,原是假的碰了假的,真的碰了真的。”
假的碰了假的,真的碰了真的。我细细回味着这话,倒也是有理得很!我是个信命的人,这事实更让我笃定了,上天安排好的就怎么也不会让你错过的。
“如今我有一事要求督军,可他们都不晓得我是谁也不让我进去,堂少爷,你可否帮我……”
我看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眼角眉梢里尽是胭脂巷里女人们的“騒气”,不祥之感里上心头,果真!
他不规不距的靠向我,“我帮你,可有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