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认识岭烟的黑家大夫人?”我拉住她问了出来,我以为她或许是我母亲的什么人也说不定呢。
她那月儿弯的唇突然凝住了,就连唇上的红也黯淡了一些。我不明白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唯有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
“你是?”她转身仔细打量我。
“我是…”我已是死过的人,不论在哪都不能再提及黑婉婉这个身份,“我叫榕与,是奉冯督军的命来的。”想起这点的时候也顺便想起了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我不再被动,悄悄附上她的耳,问她,“玫瑰姑娘可有安静的地方?”
“跟我来。”她侧着身子朝我笑,若隐若现的精致侧脸,妙曼妖娆的身姿,真叫我又是一番销魂!
靠远些的竹楼上,她领着我进了房,才刚准备说话,有人来敲门。
“姑娘,阿土犯病了。”
她略微紧张的凝住了嘴角,我这才发现。她所以的表情动作第一个反应的地方就是唇,她自己也许知道她的唇有多诱人,这样的天生丽质,以唇为舞自可勾去多少男人的魂!
“姑娘稍等,我这有些私事。”她只扭了扭身子便不见了踪影,那个阿土是她什么人吧。我起身玩弄着竹架子上的泥偶,男娃娃女娃娃仙女牛郎各式造型活灵活现。
真是个手巧的女人!只是这样的女人为何甘于千万人身下,为何甘于搔首弄姿去赢得别人的赞赏,最关键的,她的厨艺为何与我母亲如出一辙!?
我撑着窗边,原来这已是最后一排的竹楼,旁边便是大片的竹林,忽的瞥见那玫瑰奔逐往竹林里去了。
“阿土!我来了!玫瑰来了!你醒醒!”玫瑰拍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他是不久前玫瑰去岭烟进货时救回来的男子,村里人都不明白她为何对这个连名字都忘记的呆男子情有独钟。
魁梧精壮的高个子,平顶头,浑身沾满了泥灰,玫瑰这样丽质的女子居然死死的搂着她。再细看那张消瘦的脸,略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薄厚适中的嘴唇不停喘着粗气,下巴上已然有了黑渣胡子。
那不是葬生于滑坡山体的后山当家的马天虎么!
他转动着眼球,似乎听到了玫瑰的召唤。
“玫瑰!我刚才,刚才看到,看到一个女人,可是我,我想不起她是谁,我一想我的头就好痛!”他颤抖着发紫的嘴唇,浑身都在发寒,玫瑰招呼两个兄弟把他抬到楼上。
玫瑰眼里氤氲着雾水,那一双巧手再也不能若柳扶风,微微颤抖着给他解开衣衫换洗,“阿土,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我呆了一时半刻,只听见隔壁吵吵闹闹一帮人来一帮人去,现在才逐渐安静下来。这玫瑰姑娘怎么还不来,院里香气总引着我,实在等不住了。
前脚踏出门去,偶听到隔壁有她的声音,“阿土,你先睡着,等我回来。”
我住脚抚着门想一看究竟,她就撞了上来。眼角还留着泪痕,原本风一般飘柔的女子一下子沉重了许多,她小心翼翼带上门我也只瞥着一片混黑躺在床上。
由我抚着她进屋子坐下,“玫瑰,你怎么了?”
“没事,榕与姑娘吧。”她也不去拭干那泪痕,日光照上去闪闪亮亮好不娇媚,又是一番叫人怜惜与惊叹!
“对了,你可认识冯旭荣冯督军?”我确信这个烟花女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要提她去做冯旭荣的姨太太我很是不忍心。
没想到她倒是扬帆一笑,“刚才不是说是奉了他的命来的么?你说吧,什么命。”
既然她这样直白,我也不扭捏,个中情由我不了解也不用了解,我只要查清她与母亲的关系,其他又与我何碍的。
“冯督军欲娶你做二房,大太太吩咐我来张罗此事。”
“你与他是何关系?”玫瑰打量着我,容颜姣好,若是化了妆比她有余,这样的女子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瞧出她的疑虑,“我的身份你不必好奇,我倒想问,你已经打算好了要嫁进去?”
“哦?何以见得?”她又像一开始那样媚笑起来。
我正了身子不作回答,也对着她笑,不知她是否能看出我的笑是何用意。
“不瞒姑娘,我与冯督军早已定情,嫁给他是我毕生之愿。不过碍于他夫人的身份我不敢妄想入主冯家。但是最近他倒是跟我提过他夫人主动要他纳妾的事,原以为是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她的平铺直述没有半点感情,我听得半真半假,她这样的女子会钟情冯旭荣?我不信。
而且她的唇也未有动色,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喜行于唇的吧。
她看我不说话,她也停了下来,兰花指捏起桌上的栗子糕给我,“我做的,很好吃的。”
栗子糕,母亲的拿手糕点,为何,为何她也会做?我凝眉咬下一口,松软香甜,嫩滑酥口。糕之类的的东西最怕噎人了,而母亲加了特殊的东西才容易酥化。即使小孩子一口吞入,不一会儿也会融化入喉。
口味,手法,形状皆与我母亲一模一样!我再也不能忍住我的激动,一把抓住她,一字一言的问个清楚,“你告诉我!你与黑家大夫人是什么关系!”
“你弄疼我了。”她挣开我,满脸狐疑,“你是谁?为何老问我我与黑家什么大夫人的关系?”言语中竟有一丝无辜。
事关母亲,我自然不肯放手,缓和了情绪才好些,“玫瑰姑娘,黑家夫人是我的恩人,她的菜口味是独一无二的,我很想知道恩人的东西你为何会做,若有机会我很想再见她一面报恩的。”
玫瑰听我说的情真,也并未怀疑,走去床头掀开枕头拿给我一本菜谱,“我也不知道,我喜好厨艺,有个恩客留下本菜谱叫我好好学,说是他日并定留名,我细细研究才得了今日的荣享!”
这菜谱的书脚写着小小的“榕”字,那是我母亲最喜爱的字!我颤抖着一遍一遍摩挲着书面,我母亲日日夜夜伏在案头书写的。我抱起它闻了又闻,上面是有我母亲的花香味的!我细细翻阅字里行间似有母亲的血泪。父亲喜爱文佩夜夜不归宿,她唯有厨艺为趣,成天写书,一把青丝都染在了这书上,这,正是我母亲之物啊!
书背面枯黄的章页,母亲临死前那张枯槁的脸一下子冲入我的脑海,乌青的眼袋,整个都消瘦下去的身子遮在蝶衣下。我紧紧撰着母亲的菜谱,我竟然全忘了!母亲的大仇我还未报,我怎么能都忘了!
我狠狠的瞪着这个玫瑰!这女人又是半真半假!她太会掩饰了!那张嘴,那张脸我开始全然不信了!我母亲酷喜研究厨艺,留下一本菜谱至她临终我都未曾见过一面!若没差错该是在我父亲手里,她哪里来的恩客授予,那恩客难不成是我父亲?不可能!他亲口告诉我他是爱母亲的!他决不可能把此物赠与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