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收拾一下行李，我终于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彼得吊着双手跟在我马后面，嬷嬷茶在前面探路，咆哮躺在马车上打盹，顺便照顾烘干机。我和龙溪并辔而行。
龙溪说：“所以你说俄罗斯方块要两个人的配合？”
我说：“是的，一个人把那些奇形方块发出来，并开始计时，玩的那个人要在规定时间里放好位置，不能悬空，哪一行满了，那一行就要抹掉，换成分记在你的头上。”
龙溪拍着手说：“好好玩的样子，好想现在就玩一把。”
我说：“这个等到船上去玩吧，现在不太方便。早点找到你的师父，你也能安心。”
一听到我提他师父，龙溪又不说话了。
从安迪的营地出来，朝日瓦车则的方向已经驱策了一天一夜，不远处就是布鲁加堡，到了布鲁加堡，再到日瓦车则就是一个小时以内的事情。如果不是龙溪不惯骑马，速度老是上不去，我们就已经在日瓦车则住下了。
我说：“现在兵荒马乱的，赶夜路不安全，今晚就在布鲁加堡休息吧。”
大家没有意见，龙溪更像是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什么都说好，什么都好奇。
我们再加了一鞭子，很快，布鲁加堡城墙上闪烁的灯火就依稀可见。
龙溪虽然玩了一路，但毕竟还是累了。之前他一直都养在深闺，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当然，龙息可能走过。远远看见布鲁加堡的城墙，他终于欢呼一声，嘴里开始念叨干净的被褥、馥郁的熏香、可口的美餐。
我其实很不愿意打击他，布鲁加堡的佣兵旅馆我是住过的，只有发霉的被褥，不知道多少年熏陶积攒下来的汗臭和脚臭，以及能割破喉咙的粗粮面包。
突然间，龙溪勒住了缰绳，我胯下的马也不愿意走了，不停甩着辔头，似乎很惊恐很烦躁的样子。我奇怪，用脚后跟磕了磕马肚子，竟然感觉到它的腿在打抖。
龙说：“前面有什么东西。”
我说：“没可能啊，前面就是布鲁加堡的城墙，离城堡这么近，能有什么东西？”
彼得咧开嘴道：“说不定有诺德的奇兵？”
我想了想，否决了这个猜想，如果是诺德的奇兵，马匹的反应不会这么奇怪，这分明是前面有奇怪的野兽，而且是很凶残的那种。
突然，前方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嬷嬷茶从前方的夜幕中回来了，隔着老远他就喊起来：“老大，老大，不好了！前面，前面有……”
我说：“前面有啥？”
嬷嬷茶说：“我也不清楚，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危险的味道，马也不走了，据我的经验，前面应该是……”
我说：“应该是啥？”
嬷嬷茶说：“应该是一大队马匪！”
我嘴唇一哆嗦：“你又尝马粪了？”
嬷嬷茶的脸色一下子就绿了：“没……没有，这次没有，这次我是靠眼睛观察蛛丝马迹得到的结论。”
我说：“那要不咱换条路线？”
嬷嬷茶说：“可这都已经到布鲁加堡城墙根了，换条路线没着没落的，说不定碰上更恐怖的比如说老虎也有可能。”
我硬着头皮说：“那就继续往前吧，派你继续探路，带着我们绕过去！”
嬷嬷茶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转回身去了。
我说：“都下马把，用布包住马蹄，蒙上马眼睛戴上马笼头。马虽然怕了，但咱人不能怕，不然就只能困到天亮了。”
然后嬷嬷茶把我们带到了一座至少有五六米直径，巨型的鸟巢状土堆前。
我说：“嬷嬷茶，这就是你带我们绕的路？”
嬷嬷茶犹豫道：“这个，或许是吧……”
我指着鸟巢边一座半人高的粪堆：“你猜猜这个是什么动物拉出来的？”
嬷嬷茶的脸色有点苍白：“这个……要尝过了才知道。”
我说：“那你干嘛不尝尝？”
嬷嬷茶转头吐了起来。
我说：“兄弟们，听我的号令，我们慢慢地退回去，不要发出声音，谁知道这里有什么小怪兽，我们又不是奥特曼……”
队伍刚掉头，从头顶上就传来一声充满震撼力的怒吼，那吼声似虎似牛，又好像一百条蛇发出嘶嘶的响声，又好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刮锅底。伴随着吼声，一阵迅猛的狂风平地而起，吹动周边的树叶疯狂地摇动起来。
狂风漫卷中，我隐约看见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在我们头顶上，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在狂风的源头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我吼起来：“嬷嬷茶，这就是你带的路？”
嬷嬷茶吼道：“是啊老大！”
我吼道：“你为什么不带我们挑远一点的路线？”
嬷嬷茶吼道：“为了安全起见啊，万一碰上老虎呢！”
我吼道：“那你觉得是这东西恐怖还是老虎恐怖？”
嬷嬷茶不说话了，我看见他惨叫一声，躲到了队伍的最后头。
狂风慢慢平息了一些，那个巨大的翅膀扇了扇，忽然从天上落了下来，落进那座巨大的鸟窝里，这是我看见一个巨大的，长满鳞片和角质的脖子低低弯了下来，在那个巨大的冰冷狰狞的脑袋上，一双邪恶的瞳孔死死盯住我。
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我说：“嬷嬷茶……”
嬷嬷茶远远地，都快哭出来了：“老大，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你们会不会觉得，这东西……”
“……是龙！”
我的目光刚接触到那个冰冷狰狞的头颅，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在艾勒代葛的地下教堂里遭遇的那头奥杜因，它们两个一看就是同类，只不过眼前这家伙远远不如奥杜因的威势。
嬷嬷茶的声音都被恐惧撕得支离破碎了：“龙……？我……我宁可绕路……碰老虎就碰老虎了……呜呜呜……”
我赶紧拼命挥手，让大家快走。
那条龙身躯并不很大，估计只有七八米高，两对翅膀展开也不到十米，但就是这么一条不算巨大的龙，一下子就让我们陷入了危机。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问师父，世界上有没有龙。师父想了很久，说他也说不准，可能是有的。我于是又问，有龙的话，为什么我都没见过。师父说，大概是被人杀光了吧，龙虽然很大很恐怖，但也不是不能杀的。比如说他的伯伯就会一套降龙十八掌，杀起龙来也不是很难。
我于是很想学那套降龙十八掌，胜过想见到一头龙。
后来我就没把这当一回事，在江湖上漂泊了近二十年，我从没见过一条龙。
但是今天见着了，无数传说立刻就在我脑海里闪烁，什么降龙十八掌，什么屠龙刀，什么勇者斗恶龙，什么是男人就下一百层（呃，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个？）。当这些思维乱七八糟地在我脑海里闪过一遍的时候，那条龙突然间腾空而起，咆哮一声，一爪子就把我牵着的马给抓走了。
接下来，马腿、马血、马内脏就劈头盖脸撒了我一身，仿佛下了一场马雨。
龙溪立刻就尖叫一声，浑身酥软地倒在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