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科长,你来了,麻烦你把发票报了。”那天早上,秋科长上班来得晚,刚进办公室,就被红梅歌厅向老板拦住背把门书了。
秋科长问:“什么发票?”
向老板说:“歌厅消费的。”
秋科长说:“多少?”
“共计贰仟伍佰叁拾元整。”向老板回答。
秋科长问:“什么时候?”
向老板回答:“冬至那天。”
“冬至那天,单位里大家一起吃了顿便饭,喝了点小酒,把主要精力都投放到吃羊肉上去了;吃了饭后,大家就各自回家,谁去歌厅消费呢?”虽然秋科长怀疑是任家仕,但他还是不解地问。
黄蝴蝶也不清楚,只有任家仕自己明白:那天吃过晚饭,任家仕有些轻飘飘了,踉跄一步窜到黄蝴蝶跟前窃语道:“我们去唱首歌吧?”黄蝴蝶提高嗓门甩出一句:“啰嗦,自己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吗?”这声音被秋科长听到,问:“什么?”黄蝴蝶说:“阴阳怪气的,他说要去唱歌!”以前任家仕与黄蝴蝶就是这样一唱一和地得到老科长批准,说:“哎呀,唱就唱嘛,有什么大不了呢?”谁知秋科长不吃那一套,像哄小孩似地说:“今天不去了,醉熏熏的,等到哪天我们清醒的时候去。”任家仕挨了当头棒喝,便也佯装说:“开玩笑的,秋科长可别当真啊!”可骨子里任家仕却不这样想:“哼,你以为离了唐二不挑担吗?大腿可是长在我身上,你不去,我自己去,唱了签个单,完事。”
老科长在位时,任家仕常常自作主张到歌厅去辉煌,辉煌后,签个单,先斩后奏,老板把签单拿老科长画个押,有老科长的手迹,不报都不行,胳膊拧不过大腿。
“是任副科长!其实张局长见到签单上任家仕的名字就来气,并指着我的鼻梁破口大骂:‘他娘的,任家仕什么东西,嗯?未必我请得起美女唱歌,还开不起那两千多块钱吗?’说着说着,张局长还把那皮匣子掏出来一亮,里面翻出一大叠百元钞,一边唠叨个没完:‘你看你看,难道我这不是钱吗?任家仕那混蛋给我把单签了,未必我还会引以为荣吗?他娘的,真没自知之明。’我忙于解释:‘张局长,你息怒,你息怒,我不知道,我是看见你们一起唱歌跳舞,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即便不是,有人签单不是更省事吗?’张局长又一次被激怒了:‘我有能耐请人唱歌跳舞,难道没能耐签单吗?’我说:‘是,张局长,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但事情不发生已经发生了,你就消消气,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张局长还是怒气冲冲地说:‘哎呀,不与你理论!’便像羊头领着小羊羔一样,领着那帮翘着红嘴巴的美女扬长而去。发票就这样产生的。”红梅歌厅向老板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冬至那晚发生的情况。
秋科长冲办公室主任黄蝴蝶说:“听来真是肉麻!蝴蝶,打个电话给任家仕!问咋回事?明文规定,未经办公室允许,不得签单。”
黄蝴蝶在办公室的座机上敲任家仕的手机,关机!黄蝴蝶向秋科长汇报:“关机!”秋科长说:“打他家座机。”黄蝴蝶又敲任家仕的座机,座机响了半天,没人接。黄蝴蝶又向秋科长汇报:“没人接!”秋科长气得眼冒金星,骂道:“这个混蛋,典型的混蛋!”然后缓过神来冲向老板说:“你先把发票放我这里,等任家仕回来我给他说,但是,我要奉劝你一句,今后逢宣传科签单,你可要慎重。”向老板说:“那是,那是——”于是向老板生怕秋科长反悔似的,留下发票,落荒而逃……
二
向老板走后,秋科长把气愤押在心底。别人看不出,黄蝴蝶看得出。秋科长一定在想,普天之下县级宣传科经费紧张,泉水县宣传科尤其紧张。任家仕那混蛋,自己都衣不蔽体了,竟然摸拳擦掌地给肥得流油的张局长签单。两仟多,对那些财大气粗的单位,小菜一碟;对宣传科,不行,是笔数目。单是唱歌也花不了几个钱,可美女们喝的嗑的都是高档货,像什么红酒、奶饮,一瓶最低三百元左右。还有嗑的呢?都是尚好的白果之类。况且喝也不是一饮而尽,而是打开一瓶,抿一点点;打开一瓶,抿一点点,说是品个味道;嗑的呢,也只嗑了几颗就扔了。结账时,老板不会把剩下的刨开算,还是胡子眉毛一把抓,该多少算多少。这种消费能叫秋科长不揪心吗?
洪三水是大姑娘吃月米酒,只有席坐,没有话说。洪三水与任家仕关系紧张、暗自较劲,任家仕惹事了,洪三水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过一会儿,秋科长说:“三水啊!”
“嗯!”洪三水答。
“我们给城关镇做宣传画册的发票报没报啊?”秋科长问。
“那是任科长联系的,我可不知道。”洪三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说。
“票据都没开,没人去报啊。”秋科长没问黄蝴蝶,黄蝴蝶却自告奋勇地说,“哦,要不,洪三水去把发票报来吧。”洪三水气急败坏地说:“怎么把那些烂事都往我头上推呢?我可不去!”秋科长说;“三水啊,黄蝴蝶说得对,要不,你去吧?”洪三水说:“不行,那可是任科长联系的,他们另有交涉,我不合适。”
洪三水见秋科长把任务直指他身上,顿感情况不妙,因为虽然他年龄在单位是最大的,可他在单位地位最低,这种麻烦事常常揽地位低的人。说时迟那时快,洪三水的手机响了,便趁机夺门而逃。
黄蝴蝶发觉洪三水逃跑,便紧跟其后 “噔噔”下楼,她是等待秋科长发话,刚刚秋科长叫:“洪三水、洪三水,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黄蝴蝶一纵步跳下楼梯,把洪三水拽住,说:“秋科长叫你哩!”洪三水挣了几下,觉得与一个女生拉拉扯扯没意思,便乖乖回到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的洪三水,如同放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站在秋科长面前,说:“秋科长,任家仕屙屎,我去揩屁股,我不干。”秋科长原本一肚子气,可见洪三水蔫泡状,也没向他发火,只劝说道:“你呢?比任家仕成熟,做事也比他踏实,你去收吧,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又是你的同学,说起话来方便,你叫任家仕去,不知猴年马月才报来哩。”
黄蝴蝶也插话道:“你去吧洪老师,你去有能力报来,他任家仕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玩世不恭哩……”洪三水瞪了一眼黄蝴蝶,黄蝴蝶见形势不妙,便停下不说了。洪三水一时糊涂,被秋科长软磨硬泡一阵后,虽然没有完全承认,但从他不与秋科长辩解证明,他是彻底让步了。
最后秋科长说:“你看呢?这点事,总不可能叫我去吧?”洪三水说:“你去倒不必……”
洪三水想,真是的,原以为有好戏看,谁知歪来倒去的又揽自己头上了,真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