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緈芳与罗凡柳如嫣按了九宫八卦位之步法,一路步入正堂迎客厅,原这院内也被那普霞师太摆下了石阵,由不得罗凡等人小心应对,沿途皆见尼姑道士模样的或持枪棍,或拿了戒刀,林立回廊院墙之间,都是峨眉门下的精英翘楚,峨眉教派佛道双修,果不虚传。
忽听得前厅中咚的一声闷响,早飞出一人,破布褴衫,呢绒短帽。额边短发脏得乌黑油亮,手里托个酒壶,高唱道:“肝肠百炼炉中铁,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两字酒中蛇。尖风薄雪,残杯冷炙,掩青灯竹篱茅舍。”两脚在地上打着旋儿点地,跑得飞快。
紧跟后面晃出一个僧帽白衣尼姑,凌空飘来。面上带着十分的怒色,高叫道:“贼乞丐,休跑,老娘今日非要活剐了你。”
峨眉一干弟子皆驻足持兵器观望,竟没一个敢上去帮忙。柳如嫣望着罗凡偷笑道:“哪里来的疯乞丐,现在早就到了初春时节,却还说甚么尖风薄雪,怕是喝酒做了梦,还没睡醒呢。”
罗凡叫了声“小心”伸手去拦,乞丐晃了过去,避开罗凡,在柳如嫣背心处一扫,把柳如嫣杀人的古琴抱在了怀中,两根手指捻住琴弦,梆梆弹个不停,不成音调。口里啧啧道:“怪哉,怪哉,小老儿活的年月连自己也记不住啦,天下珍奇古玩见过无数,就是那皇帝老儿的传国玉玺也是把玩过的,这古琴着实奇妙,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又伸手将飞来的尼姑拦住,笑道:“贼尼姑,来看看,这是什么琴,我竟从未见过。”这尼姑很是彪悍,飞脚踹过乞丐面门,被乞丐挥臂挡住。
只听老尼姑骂道:“贼娘匹,也不老蛤蟆照照镜子,还配说老娘黄脸婆,看打。”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胸前衣襟里飞出一道金光,这乞丐一手抱着古琴,一手捏着尼姑脚踝,哪里能够伸手去接,眼珠一转,大口一张,露出满嘴细碎银牙,哐当一声将那金光咬在嘴里,那金光在乞丐口中不住扭动,轻颤低吟,却再难摆脱分毫,罗凡细看过才知原是把镶金飞刀,镂刻着图文符录,做工十分精致。乞丐嘴里叼着金刀,囫囵笑道:“峨眉的飞刀月影倒也不稀奇,不过,师太这飞刀可是镶了金的,还你罢。”
这尼姑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强颜冷笑道:“贼乞丐,恶心不恶心,你咬在了嘴里的东西拿来还我?老娘不要了。”
这乞丐喜的眉飞色舞,连那古琴抛还给了柳如嫣,将金刀别在腰里。笑道:“峨眉家大业大,金子银子自然不放在眼里。老头子我穷的叮当响,这金刀正好拿去换酒喝。”
转身想起什么,回头又道:“我说一句,也怨不得人家緈老头儿不要你,贼尼姑你这脾气,再修五百年的佛缘也白搭,你倒也看得开,遁入空门,可惜尘缘未尽,听了緈老头儿有难,巴巴的把我也请了来给他当门神。”这些话在他一口气间说完,把个周围的人惊的目瞪口呆,峨嵋的众弟子更是在那儿站也不是,走又不是。掌教的家丑被人当众揭出着实让人难堪。
此时罗凡若再不知这两人的来历,那可当真是傻瓜了。一个是坐镇西蜀,峨眉掌教普霞师太,另一个就是闯荡天下,真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通臂猿猴吕无病。
一身拳脚功夫天下闻名。犹善轻功身法,“千峰云起掌上轻,无影摘星暗惊魂。”便是赞他的千峰云起掌法与无影摘星的轻功。
千峰云起,浩渺万里,取山势之重,兼云气之轻,风啸云起,山影重重,云海如沸,于无声处见凶险,实在是掌法十分犀利,令人防无可防,十余年间,江湖中竟无一人能在他手下接过一掌而不受伤,接过三掌而不毙命。其轻功更如当月飞星,隐现变化,不可捉摸,若非如此,也当不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坊间传闻,其功力似已达到返璞归真,登峰造极的地步,远在峨眉普霞师太,武当太微真人之上。
此时,这緈庄主和緈云从内厅赶了出来,緈芳急上前叫了声“爹爹”又扭头喊了普霞师太一声“师傅”吕无病在一边看着这一家子,干咳了声,又指着柳如嫣道:“小娃娃,这琴究竟是怎么来的,说一说,给老头儿我涨涨见识。”
柳如嫣只觉得这老乞丐十分好玩儿,半点也不惧怕,将琴背在了身后皮囊中笑道:“告诉你也不难,只是有好处么,前辈武功这么高,就是随便拣出一两件,让我们学个一年半载,也够我们受用一辈子了。”
罗凡对眼前老人很是忌惮,拉住柳如嫣对吕无病道:“前辈,这琴是我师叔家传之物,师叔姓柳名如嫣,正是十年前浮萍双客爱女。”
吕无病仰头呆了半晌,摇头叹道:“原是如此,十年前蓬莱仙霞派的血案我也听说过,这浮萍双客江湖人缘不错,死了实在可惜,他两人精通音律,有这么些个稀奇古怪的乐器倒也不奇怪。”说完咂了咂嘴道:“困了,困了,喝酒睡觉去。”柳如嫣想起如今自己父母大仇未报,只站在罗凡身边黯然神伤的发呆。
忽在此时庄外东边一声巨响,吕无病急侧过身来,普霞师太惊道:“不好,有人闯阵,却不知是谁,闹出了这般动静。”
这里众人正自惊疑又是何人闯阵,忽又听起天边响起一阵丝竹礼乐,似有无数年轻女子吟唱什么,时断时续,语音尖细柔长,细细跟着其节拍打将起来,也猜了个大概。
只听唱道:“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蛇喷长江。纵教正捐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真是白衣卿相。”
那柳如嫣当即脸上变了颜色,道:“妖人贼子,冒用柳永词律装神龙鬼。”语音愤愤。玉手牵弄琴弦,就要发动凤歌九微真气将来人逼出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