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后龙天奇才道:“算了,你这样就算乖了!让你不惹我生气,实在是有点难。”
江思语似乎很意外,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这个人从来都是让人不解的,她又不是第一个了。
***
江思语脚上的脚链虽然是用寒铁所制,坚硬无比,可是却不是十分地重,除了限制她不能大迈步子,奔跑之外,她还是能够比较自如地行动的。只是这样子被锁住脚,像个囚犯一样的她,实在不敢出门,只是在独心阁的小院子里坐下,都会觉得丢人。
这一日,她被人劝了出来,却只盯着院中的空地发呆。就是在那里,龙天奇逼迫她强欢,他把她丢弃,让她备受屈辱地一步一步爬回房间。
没有人来帮她,明明那么多人看着,却没有一个愿意帮忙。他们就这么冷眼旁观,看着她在雨中凄惨地爬行着。
江思语不住地回想,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忘记,却觉得那画面更加清晰起来,让她心烦急躁。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悲鸣声。江思语微微抬头,意外地看见一只野雁在自己面前扑腾。
她下意识地一腿,仔细一瞧才发现,大雁的一边翅膀以一种奇怪的形状是扭曲着,大概是受了伤,大雁继续挣扎,哀鸣声不停,它拼命地挥动一边的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一半的身体垂在地上任他怎么动都动不了。
江思语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她几日来露出的嘴由衷的笑容,她是真心觉得这只大雁有趣,明明已经飞不起来,却还是倔强地要跟上自己的同伴,哪怕它们并没有下来帮助它。
此时,一直在走廊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龙天奇也不由得抿起唇。
他的手上拿着一只拨浪鼓,只因有一次两人说情话之时,江思语曾经说过,她从小到大还没有玩过拨浪鼓,今日上街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买了送过来给她,却因为看到她的笑容而愣住,再见她的笑容,他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不禁莞尔。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挣扎没有用处,大雁开始安静下来,放弃似的停止挣扎,它改为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等死。
江思语突然揪住胸口,僵住了笑容,心因为它认命的举动而抽紧。
她皱着眉上前,伸手将大雁抱在了怀里。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大雁就是她。
感受到了哀伤,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便低喃着鼓励:“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让人吃惊的是大雁像是听懂她的话一样,居然欧欧地叫着,回应起她来。
明明听不懂它的叫声,可江思语却不由得鼻头泛酸,满是感动,连一只野雁都是这么地坚强有毅力,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像她一样,越是遇到困难,越是应该坚强。
她忍不住学它叫了几声,换回了野雁的回应,顿时觉得彼此之间的并没有多大的差距,她宠溺地抱起了野雁,就像一个母亲抱起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融洽又哀伤的氛围直到龙天奇靠近时才被打破,在第一眼看到他之后,江思语因为紧张而收紧手臂,立刻引来了野雁的哀叫声,她慌张地松手,野雁又再次坠地翻滚了一圈。
江思语愧疚不已,心疼到不行。可是龙天奇的出现又让她手足无措,只能继续站在那里。
龙天奇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出现会带来她这么大的反应,眉宇间闪过淡淡的惊讶。
他走到她的身边,忽略她散发出来的敌意,替她捡起了被折腾地死去活来的野雁。将大雁托到她的眼前,问:“你喜欢它?”他刚才看她抱着大雁的样子,猜想她一定是非常在意,留下它,或许能够让她开心点吧。
江思语却听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想起了他昨夜说过,她不能喜欢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说:“没有!我不喜欢它!你不要杀它!把它扔走,不要伤害它!”她不希望因为她而残害一条无辜的生命,尽管它不是人。
龙天奇理解了她的意思,又是一愣。僵着身子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做些什么。
江思语为了凸显自己的不在意,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却因为走得太急而踩住自己的裙摆,跌坐在了地上。她懊恼地抬头,瞪视着龙天奇。
龙天奇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犹豫了许久,才冷下脸,将野雁一把扔在了地上。
残忍的举动让江思语不由得浑身一抖,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龙天奇却在此时开口:“真是扫兴,这个东西还需要扔吗?就放在那里让它自生自灭算了!”说完之后,他迅速地转身离开。
江思语等他走得看不到身影之后,才慢慢地爬到野雁的旁边,轻柔地抱起了它。察觉到软软地身子还有呼吸起伏。她不禁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喃喃地说:“还好,还好你没事。”
她抱着它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着,想将它抱进屋里。
眼尖的她在这时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破浪鼓,不由得再次浑身一僵,她短短地瞪了会,接着便飞快地别开眼,匆匆地进屋。她知道,如果不快点走,她一定会忍不住去拿的,到时候龙天奇肯定又是一阵奚落,笑话她和小孩子一样愚笨,这就是他带过来的目的。
暗处的龙天奇看到这一幕后,再也忍不住地一拳捶向身旁的大树,几片秋叶缓缓飘落。
真不知道她是真笨还是装的,连他的心意都看不出来!这种傻事他再也不会做了。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由江思语照顾着大雁。
她特别为野雁要了个架子,害怕它会再次乱飞而摔下去,也给他上了脚链。在扣住之时,大雁没有挣扎,她却满心的愧疚,久久不能释怀。她能够理解,被锁住手脚的心情,却不得不这样做。
转眼已经入秋了,独心阁的几颗老树都开始掉叶子了。
坐在院子里,江思语看着枯黄的树叶忍不住发呆,大风吹过,树叶随着风飘了出去,好希望想树叶一样飘出去,离开这里。
恰好这时,天边雁字成行,一路向南,她忍不住露出羡慕。
然而身边的野雁却突然叫了起来。叫声带着浓重的哀伤,江思语心里不由得恐慌,上前想抱住大雁让它不要再发出声音。
这时,天上的雁群也开始传来了回应。野雁就更加高声哀叫着,它开始试着展翅,作势要飞上去。却因为被锁住爪子,只能在原地挣扎,他开始左右冲撞着。
江思语似乎理解了他们之间的互动,不由得再次流泪,哀伤地求:“啊,你怎么可以飞走!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留我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可是野雁此时没有了灵性,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竟然还攻击起她来。
几经后退,江思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留不住它了。她扯住了野雁的脚链,替它解开脚链,心里满是不舍。当大雁挣脱开脚链时,她甚至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涌了出去,留下一块空空的地方。
大雁获得自由之后,立刻冲上云霄,只是在独心阁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就慢慢地融入了雁群。与它们飞行。
江思语不禁又扬起了嘴角。只因她感觉到自己此刻就是那只大雁,已经飞离了独心阁,飞离了着榴亲王府,囚禁她的牢笼。
傍晚时,江思语对着一屋的寂静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和野雁相处了几天,突然没了叫声让她觉得空虚。
但她不禁在心里幻想,成为大雁的自己已经飞过高山,飞过河流,自由自在。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她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来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龙天奇!
看到他的表情阴晴不定,让她下意识地咬唇,担心着屋子里会不会还残留着野雁的气味,让他发现自己养了它一段时间,她不听他的命令,这应该算不乖了吧,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折磨她了。
龙天奇沉着脸进屋,将手中的被一箭穿心的野雁扔到了桌上。
江思语杏眼圆睁,被刺激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尖声地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明明都已经飞走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它。
“我说过,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的身边,想都不行!”晌午之时,他听见了独心阁的声响而过来,却看到她带着期待的笑容看着这只大雁离开。心中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仿佛离开的不是这只大雁而是她。
江思语抱着大雁的尸体摇着头,她不敢相信,到最后居然真的因为她而害了大雁的命,她后悔地皱起了眉头,手抱着大雁的尸体不松开。
看着瘦弱的身影微微发抖,龙天奇强忍着握拳,才没有冲上前抱住她,他要掐断她的幻想,她只能留在他的身边,他要让她连想象离开他都不敢!唯有这样他才会安心。
深夜之中。
龙天奇早已离开,黑暗的房间里,江思语抱着野雁僵硬的尸体发呆,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内疚,有困惑也有疲惫。
接着,她被纳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中,那个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背。
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哽咽了声:“我没想害它的,我只想放它走,没想到它反而走不了的,我和它一样,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