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将她围住,也不动手,锦棉手握竹笛,心思流转,想着若是极力一搏许是能逃脱过去,心思一到,竹笛已横在唇畔,笛声轻慢,黑裙摇曳,莲步换动,穿梭于黑衣人之间,一时间犬声乱吼,群鸟飞窜。那些黑衣人见她如此,立即形成包围之势,堵住她的去路。几条狼狗顺着笛音而来,见到黑衣人就疯狂乱咬,半空中飞鸟盘旋。黑衣人发现这些鸟兽被锦棉所控,心里惊骇,围势有所减弱,锦棉循着空档侧身出去,长发在身后乱舞飞扬。
不远处,一道高挑的黑色人影快步移来,身形诡异,变幻莫测,面庞上金色面具泛着慑人金光,只三两步便移至锦棉身后,锦棉未觉,那黑衣人手刀劈下,她整个人晕厥而倒。
锦棉醒来时,脖颈酸痛,这脖颈处已被人劈过多次,努力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身置一处简易雅致的房间,正准备下床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此时,叶深正脸色酡红、半身裸露、胸膛精瘦,躺在她的外侧。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竟是衣不蔽体,连忙揽起被子将自己裹住,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圈屋内,发现衣衫都被扔在了床榻旁,轻手掀开被褥,想越过叶深去拾乱了一地的衣衫,却惊醒了他。叶深悠悠睁开双眼,撞上锦棉满是惊恐的眸子,她迅速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缩到床的里侧。叶深双颊如醉,痴痴看着她,张大了嘴,一字难言。
“转过身去,穿上自己的衣衫。”锦棉厉声道。叶深这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呆愣愣转过身,背对着她,将锦棉的衣服捡起,从背后递给她。
正当他们慌忙穿衣时,门忽然被推开,迎面而站的是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子,锦棉一眼就在众人中望见了那位白衣青纱的清俊之人,眼神交汇时,冷酷凌厉漠然唾弃根根利箭穿过她的身体,心被狠狠摔在地上,疼痛一下子袭来,整个人惊乱无措,像被钉了钉子,动弹不得,一室狼狈,落入众人眼底。
叶深一股脑将她挡在身后,却露出自己未着寸缕的胸膛,语气急切,“师父,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没有……”
“先把衣服穿好。”夏映川打断他的话,声音冷冽,眉头紧皱,全身带着萧然之意,转而对一旁的韩若道:“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改日再约吧。”语毕,再没望室内一眼,消失在门栏处。
韩若对着叶深笑笑,“为了给南澳御史送行,这间包厢我昨日就已定下了,想来是店主贪图银两,昨夜又盘给了你们,没想到你们二人贪睡,到现在也不起。你小子,哈哈,红烛帐暖啊。”
叶深一脸赤红,无言可对,韩若也识趣的很,说完便拖着那长及地面的黑发优雅离去,南澳御史对着室内道:“想不到东莱也是民风开放之地啊,更想不到锦棉公主的良人竟是这位小兄弟,哈哈。”
随后而走的是东莱各位皇亲国戚,那些人的脸上有艳羡,有鄙夷,也有若有所思。待他们都走完,锦棉默默将衣物整理好,望着一脸红色的叶深,声音冷淡,“叶深,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锦棉冷笑,“是么?”
叶深望着她冷淡的容颜,内心汹涌,“你不相信我?”
“昨日是你让我出宫去襄骥将军府的,我一出宫便遭人袭击,而现在,我面前的人又是你。”
叶深低头,口中微念:“我不知道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晚我明明是在自己床上睡着的,我还梦见,梦见……我以为是在做梦……”
“你梦见了什么?”
“我……”叶深说不出话,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锦棉心中一片冰凉,心下了然,整个人瞬间失了光彩,瘫软在床上,叶深见状,抓住她的手,急忙道:“那只是个梦,一定是我做梦,楚锦,你要相信,那是个梦!”
锦棉惨笑一声,脸色雪白,声音悲戚,“你让我相信,那么,你相信么?”
一室沉默,许久后,叶深抬眼,满脸真挚,声音庄重,“若不是梦,我会亲手了结了自己。”
“那又有什么用?”锦棉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叶深听见,整个人浑身战栗,声音微颤,“楚锦,我若不死,便活着为你负责。”
锦棉听见叶深说的话,有所触动,细想一番所有的事,神色逐渐恢复平静,“我们都中了别人的圈套,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动作,把你也牵扯了进来,就连见证人都是东莱举足轻重的人物。是我不够谨慎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圈套?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陷害你我?”叶深从床上下来,衣物已经整理好,听锦棉说有人在陷害她,不由转身望她,可一看见她温润的容颜,脸色刷的透红,连声音也带着涩意。
“这个我尚且不知,此次来桥易仙城就是为了查出幕后之人。”她靠在床头深叹一口气,微闭着双眼,脸色还是惨白。叶深看着她那个模样,心中实在不是滋味,想要安慰她,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只叫得出她的名字,“楚锦”。
锦棉无力挥了挥手,示意他无须在意自己,“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暂时无从知晓,但我希望,那只是你的一个梦,而你,最好把它全部忘记。”
睁开双眸,看见满脸内疚的叶深,神色一滞,立即将视线转到别处,她跳下床榻,纯色黑衣裹身,发丝流泻四散,没有任何装饰,语气淡淡,“你别发愣了,还是想想怎样面对你的那位师父吧。”
“楚锦,你,你不怀疑我了?”
“一碰见你师父,我就会乱七八糟,所以,那句话只是气极而说,我相信你不是想伤害我的人。”
“可我确确实实伤害了你。”
“我说过,忘了这件事。”锦棉说完,走出屋外。深墨黑丝淡衣衫,边走边用细绳在颈后束起发丝,身材纤细,掩在黑衣墨发里,更显单薄,似乎风吹过,她就会消失不见。
叶深忙追出去,晃到她身前,“楚锦,我……”
锦棉疑惑地看着他,他立即从她面前闪开,眼珠乱动,视线不知该落在哪里好。
“你,你要去哪里?”
“去找夏映川。”
襄骥将军府。
夏映川带着一身冰霜回府,舞零正站在院门等他,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却被他身上冷凝的气息吓得住了脚,可还是强带着笑问:“映川,不是为南澳御史践行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映川没看她一眼,从她身侧走过,连步伐也没有一点停顿,更没将她说的话听见耳里。舞零一阵尬尴,更多的则是怨恨。没过多久,锦棉的身影出现在府门,被侍卫拦住,舞零见她,冲到她面前,话还没说出口,锦棉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话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我要进去。”
舞零怒笑:“你当这是北辰呢?你以为你是公主?这可是襄骥将军府,我是这府门的女主人,我不放你进去,谁敢放?”
锦棉也不再和她争执,直接拿出襄骥令牌,守门侍卫见了,不再敢拦,舞零却挡在她身前,不让她入内,锦棉见状,莲步轻移,身影晃动,势不可挡,飘飘然入了府中。路上遇见许久不见的岁久,岁久看见她很是高兴,急急带着她去了夏映川的书房。
站在门口,锦棉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耸拉着脑袋不敢进去,刚刚一路上势在必得的气势消失全无。岁久仰天长叹,对这位楚姑娘他差不多清楚了大概,任她平时多么冷静凌厉,一遇见他家将军,就会缩手缩脚,大气不敢乱出,整个一瘪三,他真不知他家将军给她下了什么猛药,把她框成这幅模样,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毫无动静,岁久冷汗直冒,锦棉也是心有戚戚,许久之后,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唤“进来。”
岁久听了精神一振,一把将锦棉推了进去,自己则是用最快速度消失在门外,直跑的两条腿脱力。
夏映川坐在主位上,看见进来的人是她,清冷的气息一下子变成怒火腾腾,直烧的锦棉一句话也不敢说,二人一坐一站,俱是沉默,僵持不下。
突然,锦棉听见轰的一声,探头看去,原是夏映川从椅子上霍然站起,动作太大,椅子被推倒在地,就连书案上堆着的书也掉落一地,狼藉一片。锦棉的心跟着紧缩了缩,就连脖子也快缩进肚里去了,心想,这下完了,那人是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他不会突然跳到她面前把她掐死吧?
其实,她还真是猜对了,此时此刻此场景,夏映川真恨不能将她掐死一了百了,这女人除了会惹他生气外还能干什么?
夏映川满身怒火向锦棉走来,快到她身边时,锦棉本能地向旁边躲闪,却见他并不是朝自己来的,而是直直走到门口,拉开门抬脚往外走去,锦棉见他要走,心里一下子急了,猛得撞到门上,哐当一声将门合上,背脊抵着门板,因那一下猛烈的撞击有些疼,她望着他,小声问:“你要去哪?”
而他只冷冷地看着她蹦出两个字“让开!”
“不让!”
“楚锦,你最好别考验我的耐性。”冷若冰霜,咬牙切齿。
“我就是不让。”锦棉拔高声音,朝他大喊。
“你!”手指指节被他捏的咔咔作响,一个“你”字从牙缝里挤出,眸光溢火,怒火滔天,眼睛通红,想要杀人般。
锦棉看着他这幅恐怖模样,心下有些胆怯,脚步向后移了移,紧贴着门板,深吸一口气,而后,挺了挺胸脯,抬高头颅,神色倔强,从鼻子里哼出,“怎样?”
一室死寂。
许久后,夏映川凑近锦棉,胳膊从锦棉脖颈两侧穿过,撑着门板,将锦棉固定在两臂之间,低头缓缓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锦棉侧头,他腾出一只手将锦棉的头扳正,眼光厉锐,冷冷道:“再惹我试试!”
危险气息扑面而来,锦棉不敢动作,眼神四处游移,最后对上他簇火的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能将我怎样?”
此话一出,锦棉的脖子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掐住,越勒越紧,她不得已张口呼吸,一个温润滑腻的东西探了进来,在她唇内翻搅,锦棉浑身一紧,全身毛孔都张开,汗毛竖起,她的手撑着他的胸膛,用力将他推开,可是无果,一阵疼痛袭来,感觉口腔内血腥之气弥漫,她推着他胸膛的力气骤然减弱。脖子被他掐着,就连嘴唇也被堵住,呼吸困难至极,发出呜呜的求救声,夏映川听到,掐着她脖子的手松开,停留在脖颈处变成缓缓轻抚。怒火难消,只能一遍一遍咬着她的嘴唇,身体紧压着她,想将满腔怒火都压进她体内,唇齿碾磨,霸道而又强势的占有,辗转反侧,不带一点怜惜之情,只一个劲的掘取啃咬。
锦棉被抵在门板上不能动弹,刚开始还因着疼痛想要推开他,可她一用力他便咬的更重,所以只好一动不动,予取予求,任他发泄满腔怒火,眼睛微睁,对上他清冷不带情意的眸光,心被那道眼光割过,反射性紧闭着双眼。
他似乎觉得咬够了,放开她,双臂依然抵着门板,面无表情,看着她肿胀渗血的双唇,还有急促的喘息,青紫的脸颊,“我说过,不要试图惹怒我。”
他一把将她拉开,欲推门而出,锦棉猛然惊醒,从背后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头贴着他的背,带着哭腔:“我就是不许你走,就是要惹怒你,就是懒定你不能对我怎么样。”
夏映川脸色刷白,身体僵硬,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双臂垂在身侧,五指紧握,听她在背后低泣,颤抖的身体连带着他也跟着微颤。
“我和叶深是被人陷害的,那不是我的本意,我认定的人只是你,中意的人也只有你一个,我不在乎你娶了乐正舞零,就算以后,你踏平了大厦,踏平了北辰我也不在乎,我不管天柏哥哥了,不要他了,你要怎样便怎样,只求你不要生气,我再不会惹你生气了……我不管天柏哥哥了……”
谁能想到,一向冷情冷心的苏锦棉会为了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甘愿抛弃所有只求他一人,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扎根她的心底,生于她的血液,住进她的灵魂,是她不顾一切的想要,费尽心力的保全,低声下气的哭求,不管沦为何种模样都在所不惜。
夏映川面色惨白,嘴角似笑非笑勾起一抹弧度,额上沁出点点冷汗,粘着墨黑的发,抬起手覆上锦棉抱在他腰前的手背,将她死死交握的十指掰开。
锦棉顺着门栏滑下,瘫软在地,无神的眸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干涩的疼痛难忍。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就那样掰开她的手指,从她的怀抱里抽身离去,不带一点的留恋,没有丝毫不舍。她开始怀疑,他,是在生气,还是,嫌弃她了,或者,他对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