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衫是周大尚让肖遥穿上的,属于青木剑宗的制式服饰,而胸口的那团青阳图案就代表着驼阳峰。
肖遥听毒蜈老怪询问,不由又是一阵郁闷,这衣服真是给他惹了不少麻烦,早在积水坡上就被殇锋行误解,如今这个老怪也在怀疑自己……
“不是!”肖遥脸色平静的回答。
毒蜈老怪眯着一双大眼,脸色有些犹疑的看向肖遥,浑身散发出一股无形威压,瞬间笼罩住了肖遥!
肖遥也目光直视过去,一双眼睛虽小,却澄澈的仿佛一面镜子。毒蜈老怪的丑陋长相可止小儿夜啼,可肖遥看他和周大尚打斗了多时,藏在草甸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和应付老怪的打算,此时没有太多惧怕。
“不错,不错!看来你并没有欺骗老怪我。我之前还不明白,周老鬼为何在这山坳里乱撞,看来是要给你找处心仪的棺材地吧。”毒蜈老怪一连说出两个不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里有一丝赞赏之色。
肖遥轻轻点头,却诧异这毒蜈老怪,怎么一下子就猜出了周大尚的动机。
“我与周老鬼斗了近百年,彼此都深为了解,我当然能猜懂他的做法。倒是你这小娃,真是不错,能与老怪我直视而面无波澜,这是很难做到的。
哪怕你早就看到了我的相貌,心里有所准备,可是做到这个地步,也殊为不易!你刚才要是有一丝的惊恐,或者压根不敢与我对视,我肯定二话不说,揪下你的脑袋瓜子。”毒蜈老怪笑吟吟的看着肖遥。
毒蜈老怪说到揪掉人脑袋时,脸色平静的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的稀松平常。
肖遥心中一凛,这老怪看来也不是易于之辈,同时暗自庆幸,通过之前周大尚嘲讽此人后的反应,自己提前就想到了这层关系,是故才敢与其目光对视。
“可惜,可惜!”
毒蜈老怪盯着肖遥,鼠须向上翘起,又一连说出两个可惜,听得肖遥一阵迷糊。
“你这小娃不错,很对我的脾性,又与我有缘分,有着共同的敌人,老怪我倒是生了爱才之心,想收你为徒……”毒蜈老怪掐着两撇焦须徐徐开口。
肖遥听到这里,立马浑身一个哆嗦,他低头看向周大尚的遗骨,假意没有听见。
“唉,可惜了,这里是青木剑宗的地盘,我毒狨涧又有明文规定,不得在此地招收弟子,以免混进青木剑宗的奸细。”毒蜈老怪又一脸惋惜的说道。
肖遥一颗石头落了地,要真是这样,倒不用太过担心,如果再跟这老怪回什么毒狨涧,做他的弟子,搞不好还会生出什么乱糟糟的麻烦事。
“毒蜈仙师,真不能收我为徒吗?如果能做仙师的弟子,那肯定威风的很啊,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肖遥眼珠一转,反而一脸希冀的看向毒蜈老怪,表现出迫切做其弟子的神色。
“毒蜈仙师……哈哈,这个称呼不错,好,甚好!”毒蜈老怪只听仙师两个字,立马眼前一亮。
毒狨涧在修士间的名声极差,俗世之人见了他这张脸,更是扭头就走,根本不给毒蜈老怪接受奉承话儿的机会……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仙师,而不是老怪,顿时情难自抑的开口大笑,摸着鼻孔下弯弯曲曲的鼠须,也好像是在捋一把飘飘的白髯。
“从今往后我就叫毒蜈仙师,不叫毒蜈老怪了,那名称太难听,与我的善心慈悲压根就不符合!”毒蜈老怪看向肖遥的目光更为欣赏,心情舒畅的好似荡漾在云端一样,却听得肖遥一阵咋舌。
“你这小娃懂事又乖巧,可规矩就是规矩,我毒狨涧虽近些年声势弱了不少,比不过青木剑宗,可也属于抗击百族的‘八大灵炼宗世’之一,我还没那个能耐敢违反门规禁律。”毒蜈老怪摇了摇头,又无奈的说道。
肖遥心里一乐,低着头不再说话。可他这番神情,看在毒蜈老怪的眼里,就变成得知不能当自己的弟子,心情有些失落了。
毒蜈老怪也大觉可惜。
“也罢!你我既然有缘,老怪……哦不,仙师我就赐你一点造化!这只毒风钗就送你防身用了。”他叹了一口气,一咬牙,从袖口中取出一口木匣。
肖遥脸色一楞,事情发展到这,已经出乎他的想象,可毒蜈老怪已经打开了木匣,里面露出一只类似于女子结发用的发钗样的东西。那发钗似是玉质,通体绿莹莹的,细头尖锐锋利,粗头上镶嵌了一块深碧色的石头。
“此物对我已经无用,炼制后一直没机会使用,但对你来说,却能保你一次性命!以后遇到危险,只需按下这块深色的小石头,尖端就能喷射毒风,常人沾上一点就要形销骨灭,就是炼气境七八层的修士也难以防备!”
毒蜈老怪颇具耐心的解释,他指了指发钗上面那块类似机关按钮的石头,又指了指其实中空的尖端,那里才是喷射毒风的关键。
毒蜈老祖合上木匣,交到肖遥手中,肖遥虽然感觉此物诡毒,也还是翼翼小心的接了过来。
“好了,此地离扶风城不远,那里今天好像有不少狗屁……青木剑宗的狗屁仙师,我这就得走了。本来还想杀你灭口,可你表现很好,对我的胃口,他日有缘再会!”毒蜈老怪本想说狗屁仙师,又想起自己以后也‘是’仙师了,就觉得有些不妥,加上了说明,话音一落,脚下升起一片绿云,就打算离去。
肖遥手里拿着木匣,好奇的查看,听毒蜈老怪要走,眼睛一转,急忙开口。
“仙师等一下,我还有个请求,不知道仙师能不能答应。”
“嗯?你且说说看。”毒蜈老怪停止飞云,眉头微微皱起,以为肖遥是尝到了甜头,贪心不足,眼睛里不由起了一丝杀意。
“就是……就是我这身衣裳太过显眼,常会被人误解,想向仙师要一件平常一点的衣服。”肖遥略一迟疑的道。
“我还以为什么请求呢,你等一下,我先找找。”毒蜈老怪听不过是这个要求,立马大笑起来,他放出神识,在袖口空间里搜寻。
“有了!”
不过一会的工夫,毒蜈老怪取出一套短衫长裤,扔给肖遥后,就径自驾云北去。
肖遥接过衣裳,看了两眼,觉得十分满意。
“仙师慢走!”
毒蜈老怪闻言身形一滞,又急速远去,只留下一连串的笑声。
“仙师……仙师……哈哈哈!我毒蜈真是济世于民,普洒甘露,受世人的尊重爱戴。不行,还得早些回到毒狨涧,教与我那些弟子学会这个称呼,他们要是胆敢说错嘴,哼哼,我就把他们的脑袋瓜子砍下来!”
肖遥不明白毒蜈老怪嘀咕些什么,只觉得这人相处起来,比周大尚可容易的多!见其身影消失在天边,肖遥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舒畅,转头钻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等到换好了衣服,肖遥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衣服也不知道毒蜈老怪在哪里弄来的,麻布短衫,灰色长裤,穿在肖遥身上满是农家子弟的朴实气息……
肖遥想了一想,将裤腰向里挽了两圈,把装着毒风钗的那只木匣别了进去,又找到一根半枯的柳树树枝,撕下树皮,搓成细绳系在上面。
这样一来,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怪难看,但总算藏好了毒风钗。至于那件驼阳峰的青衫,肖遥虽然有些不舍,也还是不打算带在身上。
正打算离去,肖遥突然心念一动,壮着胆子,走到了周大尚的遗骨旁,看着那一根根胜雪白骨,不禁心里百味杂陈,一阵的唏嘘感慨。
“如果最初你没有想杀我,我就不会害你被尸魔打成重伤,你就可能不会因为不敌,落到这副田地……唉,怪只怪世事无常,归根结底,你也只是个可怜人……”肖遥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周大尚的身世,眼神变幻之间,他隐隐做出一个决定。
“罢了,人死为大,我这就给你入土,免得你死后还没个安身的地方。”
心念一定,肖遥还是生出了恻隐之心,打算将周大尚的遗骨掩埋。他并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不是他最后的善心,却是他最后一次对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还宽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