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温娴其人
卫昭不知道她在唱什么，但整个夜晚，因此柔软。
唐酒酒唱罢，笑眯眯的道：“唱的还不错罢？我娘从小便给我唱，耳熟能详！”卫昭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唐酒酒的娘会是谁呢？
果真没等卫昭再问，唐酒酒那闲不住的嘴便继续说道：“我娘她不爱说话，到了山寨你不要见怪。”
卫昭心中暗自记下。
“上次为什么没有见到？”
卫昭问，唐酒酒回答：“我娘也不喜欢见生人，所以你在场，她就索性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我估计是这样。”
唐酒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娘亲孤僻的性格。
“你今天为什么买下那些核雕？”唐酒酒追问。
“是不是因为可怜那个老妇人？”唐酒酒看卫昭的表情，终于浮现了一丝难言的被戳穿。
“没有。”
“得了吧，不过是承认做了一件好事而已，干嘛这么尴尬……”唐酒酒嘴上埋怨着卫昭，私心里还是觉得卫昭还是很善良的，只不过他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这样想着，唐酒酒觉得卫昭人也不错，只不过不善言辞。
“卫昭……”
卫昭浅浅蹙眉，张开眼睛看唐酒酒，唐酒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是个好人。”
“……睡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老妇人还在呼呼大睡，宁满枝却憔悴的很，宁满枝起得很早，为了给唐酒酒和卫昭做早饭。她蒸了几个馒头，拌了几样小菜，卫昭坐在桌前拧着眉头怎么都不肯吃下去，后来唐酒酒各种威逼利诱卫昭才肯吃了一个馒头，野菜小菜却是坚决不碰，弄得宁满枝很是尴尬。
“唐姑娘，谢谢你的故事，我想我应该还可以抵挡一段时间。”宁满枝满面愁容，娘欠下的赌债实在是太多了，除了戏本子，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唐酒酒知道卫昭是愿意帮助他们的，就自作主张去下了包袱，取出几两银子，递给宁满枝。
“满枝美人儿，这银子你先收着，如果后会有期，你再还。”
话唐酒酒狡黠的眨眨眼，话是这么说，可是后会有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压根就是个未知数。
唐酒酒和卫昭讨回了自己的马匹，坐在马上，闲来无事。
一路晃晃悠悠“这里是藏玉楼？！卫昭你看这里以前是不是藏玉楼！”
唐酒酒猛的惊叫起来，这一惊叫，卫昭也想起，自己的确许久没和卿子烟联络了，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卿子烟也已经实现了本身的价值，没用的棋子，何必再委以虚蛇。
卫昭顺着唐酒酒的目光看去，果真，藏玉楼原本雕楼玉栋，现在竟然夷为平地，干干净净，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还是从上次之后卿子烟就离开了？
“诶……这里发生了什么？”唐酒酒顺手拉过一个路人，打听起来。
那猥琐的男人小眼睛一转，露出惋惜的神色：“啧啧……说起这个，太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老板卖掉了藏玉楼，随后带着那些美人们不知所踪……”男人仍旧七嘴八舌的说着，唐酒酒找到重点，追问道：“卖？卖给了谁？卖了怎么没有店铺，成了平地？”
男人摇头：“之前是一家赌坊，不过官府给封了，谁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呢……”
卿子烟为人向来面善心狠，那赌坊，会不会是她自己换的另块招牌呢？她现在是过上了想要的安稳日子，还是悄声藏了起来准备报复他？卿子烟的心思缜密，如果真的躲起来，想来也是很难找到，而藏玉楼里的姑娘，看似春花秋月，柔柳温顺，其实每个都是顶尖的杀手，足以抗衡卫昭半个尖刀卫。
卿子烟，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随着徐州镇越来越近，唐酒酒的心情越来越雀跃，所谓近乡情怯，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
“卫昭……我……我有点……”
这种情绪不知道怎么形容，唐酒酒只能抓住卫昭的衣袖，摇来摇去。
卫昭安慰的抓住她的手掌，二人完全没有察觉，在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之后，每一个眼神交汇，和牵手，都那么的自然。
或许他们早已经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只是……好奇怪，为什么整个一条街都是挂着红彤彤的？”
卫昭抬起头，唐酒酒所言非虚，曾经新华客栈那一条街道张灯结彩，好像是某个重要的人物……办什么喜事啊。
“唐酒酒！”一个女声从背后远远喊过来，唐酒酒勒住马儿，回过头去。
竟然是刘大脚丫子？！
刘大脚丫子面上带着惊慌的神色问道：“今天你不是成亲吗？”
唐酒酒被她吓了一跳：“等等……你说什么？！”
刘大脚丫子完全没弄懂情况：“今天白头山山寨发下喜帖，说是……韩钰成亲……”
韩、钰、成、亲。
这四个字不亚于晴天霹雳，把唐酒酒的脑中炸的一片空白。
唐酒酒松开手中的包袱，包袱滚落在地，她茫然的睁着眼睛，觉得自己怎么都不能接受。
“他……什么……？”
“他成亲了。”这次说话的是卫昭，卫昭定定的看着唐酒酒，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唐酒酒，你没听错。”
卫昭重复一遍，唐酒酒错愕，连连向后退去。
“这……这不可能……”唐酒酒艰涩的开口，她无法想象韩钰不再她身边的日子，也无法想象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的日子因为，她原本就没有设想过，倘若有一天，她和韩钰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
唐酒酒保住自己的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唐酒酒。”卫昭弯下身去，看似保护唐酒酒，实则只是把唐酒酒拢在自己的臂弯下。
他下意识的做了保护的姿态。
“他怎么可以……”
她还记得，自己在听了老道的话之后，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还有可能和韩钰在一起，还想了那么多……
唐酒酒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高傲的站起来。
她要问个究竟，就算是无法再和他比肩，她也要问问，他是否中意过她，也要告诉他个明白，她以前那么那么喜欢他。
喜欢他。
想到这里，唐酒酒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唐酒酒……怎么……”刘大脚丫子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前几天你爹下山……他并没告诉我新嫁娘是谁啊……所以我还以为是你呢……”刘大脚丫子吐了吐舌头。
刘大脚丫子晃了晃手中的喜帖：“走，和我一起上山。”
卫昭沉默的看着唐酒酒，唐酒酒哀伤的表情让他似懂非懂。他对琼姬，就完全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他觉得他应该和琼姬怎样，琼姬便配合着他怎样，琼姬带给不了他这样的喜怒哀乐。
唐酒酒的情绪奉陪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默默的为唐酒酒擦去眼泪，唐酒酒眨眨眼睛看看他，却因为这个动作而触景生情。
“九姑娘回来了！”
“什么？！”
守门的人被喊得措手不及，本来二公子的婚礼就是秘密举行，头儿吩咐过的，这件事不能让九姑娘知道。
但是九姑娘今天怎么会回来完了完了！
守门的壮汉屁滚尿流的跑回去报信。
“九姑娘……”可惜还没跑远，唐酒酒就已经走了进来。
“今天……好像很喜庆啊。到处都是红色，为什么到处都是红色呢？是办喜事吗？谁办喜事呢？”
唐酒酒硬生生的逼回自己的泪意，强挤出一个笑容。
“九姑娘……”
那人吓得几乎要两股战战了，九姑娘像是铁打的，从来都没哭过，头儿动家法的时候也没有，和他们摔跤打闹也没有，九姑娘就是这样，偏偏在二公子的身上犯糊涂。
现在九姑娘的眼泪，真真的让人发慌！
“韩钰……在哪里……？”唐酒酒已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颤抖的问道，守门人看看九姑娘身旁沉默高大的男子，他记得，这个就是上次说要带聘礼回来娶九姑娘的那个人。
九姑娘已经嫁人了，为什么还这么伤心？
守门人来不及多想，飞奔回去报信。
张灯结彩，华灯初上，这一切为什么不是她？
唐酒酒抱住卫昭的腰，靠在他的肩头，恶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
“卫昭，他是个坏人。”
“嗯，他是个坏人。”
“他怎么能就这么不要我？”
卫昭感受到，自己的胸前，正一点点侵入一抹湿意，那是她的眼泪。
“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卫昭僵硬了一会儿，才慢慢吞吞的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生硬的劝告，不知道能不能疗伤。
“嗯。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唐酒酒赌气说出的话，卫昭却勾起了嘴角。
他犹豫了几秒，终是将手掌放在了唐酒酒的腰间。
“还有我。”他伏在唐酒酒的耳边，轻轻说道。
唐酒酒克制不住的泪意更加泛滥。
这一幕全都落入了韩钰的眼里，他紧攥着双拳，剑眉拧在一起，眸中夹杂着怒火与隐忍。他的身旁便是唐孤孺。
唐孤孺负手站在他的身边：“我告诉过你，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现下你知道了其中缘由，也看到了她很幸福，你该放心了。”
刘大脚丫子看着情形不对，猫着腰就像偷偷进去，却发现了站在远处的唐孤孺与韩钰。
“那啥……唐酒酒……”
唐酒酒整张小脸埋在卫昭的怀中，从卫昭的角度，可以远远的看到那边站了几个人，不必多想，当然是韩钰，和上次有过一面之交的唐孤孺。
远远的，卫昭也可以感受到韩钰的目光，带着强烈的情绪。
今天他是新郎，一身喜庆的红装束尤为显眼。
唐孤孺和韩钰慢慢走近，恰逢这时，唐酒酒止住了哭泣，转过身，撞入韩钰的眼。
一双目光纠缠，可是有太多爱恨写在里面。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唐酒酒吸了吸鼻子，对着卫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眼角仍旧挂着泪，这时她却笑了出来。
“卫昭啊，今天韩钰成亲，我们也没带什么来……你……你的聘礼到了么？”
唐酒酒掩饰难过，极力的眨眼，这一切都只是怕自己会临阵脱逃。
卫昭颔首。
唐孤孺在那边开口道：“聘礼，镖局已经送到了，你放心。阿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你是有多瞎，才会认为我很好？”
唐酒酒微笑着，言语毫不留情面。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上次也没有告诉我？我很疼，你不是我，你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疼法，爹，就算是拿刀一下一下的捅进我的心窝里，我也会一边流血一边站在你面前微笑。你信吗？”
唐酒酒的决绝让韩钰更是神伤，他既不懂，也难过，记得上次阿酒要跟着他身旁的男人离开的时候，他对阿酒说……
说了那么多，她当时也是这么决绝，那么坚定的想要推开他……
目光顺着唐酒酒的耳朵定住，那颗南珠，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不爱自己，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韩钰闭上双眼，猛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忘了爹对自己说过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其中缘由唐酒酒并不知晓，所以这苦痛，还是请他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韩钰，恭喜。”
唐酒酒紧紧握着卫昭的手，卫昭知道，握得有多疼，她现在就有多难受。
“阿酒，你也是。”韩钰尚且可以维持表面的笑容，刘大脚丫子寻了个时间，悄悄的逃进了宴席的地点，早早甩开了这纠结的一家人。
“见笑了，韩公子。”卫昭牵过唐酒酒的手，面上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他很少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哭泣的唐酒酒那么想让他站在他的前面。
很抱歉他只习惯了唐酒酒在他的面前哭，所以这么多人？还是算了吧。
唐孤孺看着三人，叹了口气：“阿酒，你会明白。”
唐酒酒擦干眼泪，抿抿唇：“爹，我拒绝明白。”
说罢，头也不回的拉着卫昭，离开。
韩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要忘了我对你说的，我们不是普通的百姓，我不希望你会牵连到阿酒，她不应该被卷进这种事情里面来。”唐孤孺的神色复杂，有些秘密不能太明的说穿。
“爹，韩钰。”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同时回过头去，是刘秀和温娴站在另一边。
温娴巧笑倩兮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
韩钰心中酸涩的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温娴，她很美，也很知书达理，她的家庭背景也会对他大有裨益，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温娴没有披着盖头，她头上钗环晃了韩钰的眼。
刘秀沉默了很久，对唐孤孺说：“孩子她爹，这次我们是不是很过分？”
唐孤孺苦笑着摇头：“我宁可她现在恨我这个爹，也不想她最将来会恨我一辈子……”
“阿秀，不要紧的。”
唐孤孺喃喃自语像是宽慰自己，也像是宽慰刘秀。
整个成亲仪式下来，卫昭都只是不言不语的陪在唐酒酒的身边，却在她每次快要崩溃的时候，卫昭都会用一个拥抱止住她的眼泪。
“入洞房——”
喜娘欢天喜地的叫着，而几百号人，都因为九姑娘和二公子之间那些事……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欢呼了。
温娴率先掀了自己的盖头，递给了失魂落魄的韩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