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是啊是啊!”唐酒酒兴奋的在营帐里大叫,“你过来,今日我们要好好儿的叙叙旧。”
“最近过得如何?赵珩真的去找你了?你们在一起了?”唐酒酒神秘兮兮的笑着,在小榻边和宁满枝一起坐下。
宁满枝此时坚决的摇摇头:“不,我喜欢沐呈,我要和他在一起。”
唐酒酒喷了:“……你居然要和那个阴不阴阳不阳的道长在一起?”
宁满枝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长怎么了?道长会捉妖会除魔,道长也是男人,比你家那个皇上强多了。总之对于阿敏……”她迟滞了一下,“我不想再去想他了,或许我没有忘记他,但是从前的那些旧事我真的忘不了,忘不了他怎么对待我的真心。”
宁满枝垂下眼帘,以前的一幕一幕潮水一样包拢过来。
“……也是……”唐酒酒挠挠头,此时的神情很是为难与苦恼。
“但是你可知道,他是强行离开的要去找你的,那****向皇上请辞,我也在场的。”唐酒酒觉得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宁满枝比较好。
宁满枝苦笑:“嗯……我还是想跟着我自己的心走,沐呈对我说,如果不喜欢呆在他的身边,就可以回到赵珩的身边去,他对我极好,我不忍辜负。”
“如果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倒也是难得……也罢,你就和他在一起吧,将来我可以让卫昭给你们指婚。不过我估计你可能会成为云国嫁给道长的第一人。”唐酒酒奸诈的笑,宁满枝黑线,此时她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前几日,我埋伏在夏侯怜身边的时候遇见了琼姬。她好像知道了你和卫昭互换身子的事。她到夏侯怜处求救,夏侯怜给了他一只蛊,夏侯怜的蛊从来都是每一种仅有一只,我没办法,在琼姬回来云国的路上劫了她的蛊,装疯卖傻却都被她识破,后来赵珩就出现了,救了我,那只蛊的蛊虫也被我混乱之中吞进了肚子里,暂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过琼姬现在也是下落不明,相比我自己,我更担心这个。”
听她说完这一大段话,唐酒酒猛的站起来,大怒:“你怎么能吃了那蛊虫!宁满枝你这个傻子!我不要你为了我或者卫昭做出这种事!那现在怎么样?沐呈想办法了吗!”
她焦急的踱步,宁满枝笑着摇头:“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现在我不是也好好儿的?更何况沐呈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最喜欢研究这些个怪东西,他会医好我的,我相信他。”
“这次回来,是想看看你和皇上的,结果皇上不在,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就和你说了吧。我预备和沐呈离开云国——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我们准备周游列国,至于赵珩,我没跟他说清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阿酒,我看好你哟!”宁满枝眨眨眼睛,她瘦了,整个人的精神却好了许多。
唐酒酒沉默了一会儿:“不行,你要陪我打完仗,还要陪我在申屠好好玩一玩……我……我舍不得你……你,你会回来吧?”
宁满枝理所当然的点头:“云国当然是我的家,何况你也在这里……娘,娘也葬在这儿。”
唐酒酒抬头坚定的对宁满枝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夏侯怜一路风尘仆仆的率领着大军赶来,这一支军队,是由她亲自挑选。
她昨晚梦到了哥哥,梦到哥哥没有死,梦到哥哥就站在她的床边,哀伤又温柔的看着她。
她坐在高高的步辇中,生出一股缠绵的恍惚。
今天仍旧是在大漠的寒冷里,五万军队、骠骑将军、神武大将军、卫暄、唐酒酒、赵珩、宁满枝、沐呈。比昨天多了些许的人,温暖的感觉洋溢在唐酒酒心里,可是少了卫昭,就终是不周。
不周,不周,此情终是不周。
唐酒酒落寞的神情落在众人眼里,而在场的只有赵珩一个人不知道唐酒酒和卫昭之间互换的秘密,他试探着问:“皇上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因为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哈哈!
皇后娘娘卫昭么!
唐酒酒想到这不禁笑了出来。
宁满枝瞪了唐酒酒一眼,小声嘀咕了什么。
“是啊……朕很想念……噗,皇后娘娘呢。”
唐酒酒带着微笑,手却轻轻的掩住胸口,那里一阵微微的扯痛。
她有多想念他呢?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这苦寒之地,她想他在她的身边,他在身边微笑,他在身后让她依靠。
她求助的看向卫暄,对卫暄极小声极小声的说:“我很想他,想到要流泪,怎么办。怎么办。”
谁又知道怎么办呢?思念是最毒的药,而她承诺过他的,要在这边坚持住,等他回来。
卫暄捏紧了酒盏,眼眸却含着漂亮的笑。
“如果太想他,就靠在我的怀里哭一会儿,我一定会嘲笑你,所以你看着办。”
唐酒酒被他逗笑,心中烦闷的感觉却消除了一些。
“皇上……”赵珩正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怦”的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卫暄率先站起来,长眉紧蹙。
外面稀里哗啦的一阵巨大响动,兵刃相接的声音就此起彼伏。
“难道是夏侯怜?!”唐酒酒也匆忙的站起身,带翻了桌上的一个酒盅,酒翻污衣摆。
“是她?!”反应更为激烈的,是赵珩。
宁满枝对沐呈道:“夏侯善蛊,你随皇上出去看看。”
沐呈颔首,与皇上卫暄还有赵珩一同出去。
走出帐外,竟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举起长戢,用力的刺穿一名云国士兵的胸膛,而神武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不知去向,只有满地的尸首,而云国士兵竟占了大多半!
为什么他们不呼救?!为什么群龙无首!神武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人呢?还有叶覃川?
唐酒酒来不及多思量,身旁的三个男人就毫不犹豫的飞扑了上去。唐酒酒不甘示弱,也拔剑冲了上去。
她知道她的功夫不好,但是能帮上什么忙就帮好了!至少不要拖别人的后腿!
唐酒酒如是想,却听见耳边的讥讽,女子的声音尖锐令人胆寒:“卫昭!这就是你云国不堪一击的士兵!只要买通其中的一个千夫长,他就乖乖的在水里下了蒙汗药,我要你看好了,这里的每个死去的士兵都是我夏侯怜亲自动手杀死的!未费一兵一卒!”
夏侯怜的话像是一根毒刺,深深的刺进了唐酒酒的胸口!
这是她的软肋,她无法保护她身边的人!
赵珩此时站在唐酒酒的身边,再也抑制不住。
“阿怜,难道你还不知悔改吗?!”
听到这一生怒斥,夏侯怜身子猛地震颤。
“你是谁!”
她拼命的狂吼,手中也停下了。
“我么?你屠尽满门,竟然还会记得我是谁?”赵珩,或者说夏侯悯此时悲怆的说。
“哥哥……”夏侯怜此时失了魂一样看着赵珩。
“别叫我哥哥,我怎配。”
夏侯悯垂下头,似是低语。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侯怜大惊失色,几人也都停下,看着夏侯怜和夏侯悯。
“不要再继续了,你是个女孩子,就应该被男人保护起来,而不是像这样……”夏侯悯好像想到了自己的什么伤心事,语气低低的。
沐呈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哥哥,我想你。”
夏侯怜的眼角滴下一滴清泪,尽管面容回复了冰冷,但是还是有些痛楚残留在上面。
“别叫我哥哥!”夏侯悯痛极了大吼,男儿的嘶吼响彻血铸成的大漠,无人不动容。
“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是天狼王说他爱我,我无法拒绝他……”
卫暄沉了眉目,原来一切都是天狼王在捣鬼。
夏侯怜可怜的说。
“这次出征,天狼王也一并过来了,还有他的亲卫斧兵,哥,回到我们天狼来,不要和他们云国人混在一起,他们早晚都会死的。而且,你可知道,现在你面前这具皇上的身体,里面是你云国皇后的灵魂?真正的卫昭不知所踪!你们还要把赌注压在上面吗?别傻了!”
夏侯怜轻笑。
而沐呈脸色一变,唐酒酒脸色也随之苍白。
果然,诚如宁满枝所说,夏侯怜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大概……是在琼姬问她相遇的时候才暴露出来的吧?
她无心细究,而且决定不给赵珩和夏侯怜更多的时间叙旧,她要夺回主动权!
她正要飞身而起,却被一个人抢了先。
那个人身着白色的直裰道袍,仙风道骨,神色自然,他一柄桃木剑直指夏侯怜的胸口。
“你这妖女!我早就看出你吃了无穷蛊!时日无多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是夏侯怜的动作更快,右手持剑的她一下便砍断了沐呈的桃木剑。
沐呈只是个道士,用处不是战场,力量自然比不得常年征战杀伐的夏侯怜!
卫暄剑光一闪,抽身而上!
“卫暄!回来!”
唐酒酒惊恐的看着卫暄挡在沐呈的身前,属于夏侯怜的那柄长剑恶狠狠的贯穿他的肩头!
“不——!”
唐酒酒泪流满面,顾不得太多,身不由己的举剑便砍。
战神夏侯怜,此名非虚。
而当赵珩看着唐酒酒如同飞蛾扑火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的时候,他心中有一种安静的释然。
不管云国到底是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到底还是碍着这里,感谢给了他可以站立在朝堂之上实现梦想的卫昭,还有……
没来得及想下去,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赵珩!你这个王八蛋!我恨你!”
那是宁满枝!
宁满枝从营帐里偷偷看到了这一幕,浑身冰冷,而赵珩只站在那里出神,更让她心寒!
她知道自己跑出来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是……但是看到沐呈快被夏侯怜斩于剑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爱沐呈,沐呈有多爱她,她就多爱沐呈。
她很坚定很勇敢的跑了出来。
赵珩听到这一声清叱,如梦初醒,拔剑便向着夏侯怜砍去。
“哥!”
夏侯怜分了神,而唐酒酒压根就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她胡乱的看着,竟伤了夏侯怜的脖颈!
夏侯怜恼怒的看着唐酒酒,伸手向自己的颈后抹去,竟然一阵****!
她被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蠢女人给砍了?!
她是天狼大将军王!
无处不万人敬仰的将军王!
夏侯怜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唐酒酒劈去!
唐酒酒很安静的闭上双眼,等着夏侯怜的剑劈下来。
卫昭,很抱歉,我弄坏了你的身子。我不能再等你,我没有保护好卫暄,我是个没用的人,其实我知道,我只是个杀猪打酒过小日子的小女人,朝堂不适合我,皇后这位子也不适合我,皇上这个位置么……唔,我现在也坐腻了。
你拿去吧,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性命也赔进去了。
我很想你,比想你更想你。
我也很爱你,但我还没来得及,亲口对你说。
可是就像一场梦一样,远处传来了那么那么相似的马蹄声,利箭破开周围的空气直直逼了过来。
夏侯怜大叫一声,那枚箭就钉入了心口。
夏侯怜瞪大了眼睛,心有不甘的看着箭飞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娇小女人,坐在马上,可夏侯怜临死的最后一刻才明白,这个女人,或者说卫昭,才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王者。
夏侯怜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重重倒下。
“阿酒,朕回来了,这次,真的是朕。”
女子疯了一样从马上冲下来,对着唐酒酒大叫。
他用着自己的身子,拼命的微笑,好像自己再也看不到了一样。
真是的,她明明就没死嘛!
唐酒酒重重的眨了一下眼,大滴的眼泪就这么慌张的落下。
他回来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卫昭——”
唐酒酒大叫着他的名字,拔足狂奔过去,朝着有他的方向。
风声,人声,沙子踩在脚下似乎发出不情愿的尖叫。
唐酒酒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
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那张脸,哪怕他还存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们灵魂相交换,他们为了彼此而改变,他们跋山涉水经过重重困难,而改头换面,重新走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时候她能够确定,他们爱着彼此,他们彼此需要,彼此依存,彼此为了彼此活着。
“你这个傻姑娘!阿酒你这个傻姑娘!朕想你,朕想你想的快发疯!”
卫昭紧紧的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久久不肯放开,不肯。
“如果朕不回来你会怎样?嗯?为了卫暄然后丢下朕自己去死吗?唐酒酒,朕不许,你也休想。”
卫昭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说,那语气里掩盖不住的狂热。
唐酒酒早已哭成泪人,她胡乱的点头,拼命的点头,用尽一切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欣喜。
“我爱你,卫昭,我忘记告诉你了。”唐酒酒抬起眼,认真的看着他。
“唐酒酒,朕爱你,我也爱你。”
她这才看清楚,他风尘仆仆的归来,带着满身的战争味道,还有满手的血迹。
“晚回来一天,很抱歉,可是朕去杀了天狼王,他一天不除,百姓就一天不得安稳。而朕这才能坐稳朕的江山,这才可以保护好你。”卫昭抱歉的摸摸她的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回来就好。”
卫昭低下头,很认真很认真的吻住唐酒酒的嘴唇。
随即,他抬起眼,笑弯了双眸。
“唐酒酒,朕郑重其事的宣布一件事,江山归朕,而朕,归你。”
远处的韩钰落寞的垂下双眼,他就知道,尽管他得到了天狼的土地,成为新的天狼王,得到一片自己的江山,但是他的身侧和心里都是空的。
这就是卫昭最初和他谈定的条件,天狼整个国家都划在他的名下,而两个人也早就签好了契约,云国和天狼永不交战。
在天狼王宫,杀了天狼王之后,他们就直接奔来这里。
然后就有了这样的一幕。
他不快乐。
他勒住马,指挥身后的人抬走卫暄,抓捕赵珩,默默的清理最终章。
温娴沉默的看着他,夹进了马肚子来到他的身边,伸出自己的手。
韩钰似乎想到了什么,终究是笑了,也回握住温娴的。
或许这才是他自己的人生。
阿酒阿酒,再见。
再不相见。
大漠的黄沙吹卷了每个人的心情,各有不同,却各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