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做决定的,钱当然是首要考虑的,能出得起这种大价钱的也只有毒枭和帮派。我们干一个晚上的活可以无忧无虑生活五六年;并且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没有人会在报上打个广告说杀手求职,雇主找人也只能在暗中进行。能碰上就是天意,但这口饭不好吃,对方不是毫无防备的中国城赌客,这些人凶残、亡命,并且有经验;而且地形熟、人数多,我们弄不好反而会吃亏。所以我要了个高价钱,爱用不用随你。
我估计斧头帮会讨价还价,没想到一口就答应了。杰米说斧头帮可以先付一半,事情做完再付余额。杰米说,斧头帮老大说他们的条件在一个礼拜内有效,过期他们另外物色人选,我们就没门儿了。
我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本来我事无巨细都可以跟歪嘴商量,但我直觉到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而且精神的稳定性也不怎么可靠。所以我跟栾军先说了,他一听就跳起来:“干,这么大的一条鱼,放走后悔一辈子。”
我制止了他:“先别激动,我们还是要来个民主集中,那两位也要同意才行。”
栾军大叫:“傻×才会不同意,不同意的话赶出去,就算只有我跟你两个,也要把这笔生意吃下来。”
我说:“你别以为是唐人街的广东佬,那些人的武器不会比我们差。”
栾军说:“出其不意!我们又不跟他们打消耗战,算好时间一分钟就解决问题。”
我说:“还是要准备周详,不能出问题,钱赚来是要享受的,能享受这笔钱的第一要素是全身而退。歪嘴的脑筋比较灵活,我需要你沉住气,帮我一块儿说服他。”
我当晚让大家到我房里,把情况说了。歪嘴没说什么,臧建明一听有四十万进账,立刻来了精神头:“每人可以分十万美金?我们做一遭可以吃一辈子了。回深圳买套房子,闲来跑跑澳门……”栾军打断他道:“不要忘记你还欠大家四万八千美金。”臧的脸上尴尬起来。我问歪嘴:“你的看法呢?”歪嘴有点犹豫:“还有一半的余款不知收得到吗?他们到时不认账怎么办?”
三人都看着我,我说:“这我早就想过了,他们是要争这个地盘,我们灭了血腥帮之后,斧头帮还要在米馨区做生意。他们如果赖账的话,我们知道上哪儿找他们。半年或者三个月之后也给他们来一下子。我想他们会权衡这个厉害的。”
栾军说:“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拿了二十万拍拍屁股跑了,斧头帮也在冒险。这种事又不可以写个契据。江湖上的买卖哪有不冒险的?胆小的回家抱孩子算了。”
歪嘴道:“既然冒险,更要小心行事,这不是打靶,打飞了可以贴张靶纸再打。每一步都要想清楚……”
栾军说:“怎么想?像打仗一样,你订个作战方案?但也不一定能实现。我看最主要的还是突然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那时我们就主动了,要进要退从容行事。”
我说当然要小心行事,大家都要互相配合。至于行动中的突发情况,就要靠我们随机应变了,相信我们都没白上战场,有这个素质可以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我们分了工,栾军检查枪械,该上油的上油保养,该添子弹的添子弹,还要去买一对对讲机。古话说“工必利其器”,他的任务是保证作战装备无虞。臧建明拿了一万美金,去买辆旧车,我嘱咐他外表再破旧也没关系,但车子的引擎、刹车和操作性能要绝对良好。我和歪嘴去米馨区踏勘,据杰米说,上次在靶场抢我们的家伙叫爆米花荷西,是血腥帮的主要成员,一年前刚从大牢里出来;又介绍血腥帮的主要活动区域在十六街到二十四街那一带,血腥帮不但贩卖毒品,同时也包娼,在这个区域有很多妓女活动,我们装成寻欢的嫖客,晚上八点之后乘坐计程车在那里兜圈子。
第一天就搭上了两个妓女,都是中南美洲人,其中一个好像还不到十六岁。我问她哪儿有卖那种白色小药片的。她说周末上二十街跟开普街交界处,到一家叫“卡洛斯指环”的酒吧去,那里什么玩意儿都有。我塞了五十美金给她:“宝贝,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找你?”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我叫特瑟莉,每天晚上我会在二十三街和开普街那一带。”
臧建明从报纸上找到一辆八四年的卡马洛,深灰色,四点九立升的跑车引擎,油门一踩像子弹出膛一样。但这辆车被偷过,座椅被划破,卖主从警察局领回来之后就不想要了,开价才八千美金。栾军试了下说这车不错,机械性能都平顺流畅,马力也绝对强劲。我只是嫌车子是双门的,四个人进出有点不方便;但一般四门轿车的马力性能都差些,所以就让臧建明付现款买了下来。过户时给的名字地址都是假的。车子买下来之后,我让栾军开着去米馨区熟悉地形。
杰米来电话说斧头帮问什么时候动手?他们的订钱可是早就付了。我说我们接了活一定会干的,别来打岔,我自有安排;你小子要做的是让斧头帮准备好余款,事情一完马上得付清。
杰米说钱不是问题,完事了你直接过来拿就是了。
我们在等一个时机,歪嘴出的主意。一个礼拜之后是万圣节,旧金山总有个盛大的狂欢,聚会中心处是在同性恋的大本营卡斯楚街,那天晚上旧金山的牛鬼蛇神会全部出动,再加上全世界来的观光游客,把卡斯楚周围一带地区挤得水泄不通。警察那天肯定忙不过来,无暇顾及离卡斯楚街两三英里的米馨区。
而且,从那天下午开始,街上已经有人戴了牛头马面在晃来荡去了,开汽车的人也是戴着一副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届时我们可以戴上面具,这样就没人认出是何人开枪,也不会有人对东方人在米馨区晃荡生疑。我们甚至可以混进酒吧和那些血腥帮一起喝一杯,然后再拔枪做掉他们。当然这是说笑而已。
歪嘴的脑筋比我们灵活,这个主意我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那次抢我们的家伙——爆米花荷西会不会出现在那酒吧。
我还没有忘了这家伙给我的那一下,自从我出了娘胎还没有人给我这么大一个教训。接下这桩活,大部分是为了钱,但还有一点是为了报这股恶仇。
歪嘴也没了主意,没人能保证当天爆米花会出现。我说唯一的办法,带个信儿给他。
歪嘴说不行,这样不是预先给他通知了吗?老大,不行,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
我说我通知他只是说有买卖和他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会上钩的。
歪嘴说就是他想做生意,也会多个心眼儿的,无名无姓,谁找上门都会防一手的。
我说那时就要看谁的动作快了,我们是有备而去,他是等着做生意。先机在我们手上。枪一出手几秒钟就解决问题了。
栾军插嘴道:“我们当年在丛林里迎面碰上敌军,也不是凭个出手快嘛!两军相遇勇者胜,等他明白过来,脑袋也已经开花了。我支持老大,臧建明,你说呢?”
臧建明不置可否,歪嘴说:“我不想意气用事,这是买卖,收拾爆米花是私事,买卖和私事搞在一起没好处。将来有的是机会。”
我说:“事半功倍有什么不好?血腥帮近来一直占上风,骄横惯了,不会想到有人会对他们动手的。打草惊了蛇,下一次的机会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歪嘴再也没做声。我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说:“就这样定了,大家做好准备。”
星期五晚上我又去了米馨,车子兜了好几圈才看到那个小妓女特瑟莉,我招呼她上了车,让司机开到火车站后面的仓库区,叫栾军在车外等候。我问她想不想赚一千美金?那小姑娘眼睛睁得老大,不解地望着我。我说我要找个人叫爆米花荷西,那妓女“哦”了一声说找他做什么?我说做生意,有人介绍我跟他做笔很大的生意,你如果能帮我带个信儿的话,我付你一千美金。那妓女心动了。我说就一句话,你告诉爆米花荷西让他等在酒吧,有人会来跟他谈笔生意,然后一千美金就是你的了。
那女人将信将疑:“就带个信儿,你就付一千美金?不是骗我的吧?”我说一千美金算什么?如果能做成这笔生意的话,赚个几十万都没有问题。那女人“噢”了一声:“你是做那种生意的,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出是做……”我“嘘”了一声,指指窗外的栾军:“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在外面瞎说。”
我知道这女的将会把话传过去,说有个东方人想跟爆米花荷西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