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殿廉心娆几乎从未来过,此次还是第一次进到内院,安阳丢下功力尽散四个字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手缓缓推开镂着玉兰花样的房门,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撞入心中,廉心娆有些慌张,本以为他还未醒来,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了。”
简单两个字,声线有些喑哑却无常日里作为帝王的冷冽,轻轻一声,仿佛与老友。
廉心娆点了点头,徐步走过去坐下,床边有一竹凳,想是之前安阳坐的,不过廉心娆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那位颇带怨气地扫了一眼安阳留下的竹凳。
廉心娆虽然不喜话多,但是既然已经进来,沉默只会平白浪费时间,于是直接开口道:“皇上为何救我?将军府.......”
“你是想问我明知将军府的意图还救你?”萧逸桀的神色有些黯然。
“是,将军府的意图不过就是效仿司徒家,能在后宫占一席之地以维护我爹在朝中地位,即便皇上宽容这等心思,但也不至于为个心思叵测的女子.....成了这样......”
“心娆。”萧逸桀忽然而来的称呼让廉心娆有些愣神,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廉心娆更楞,“将军府养不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廉心娆也只是微楞了一下,随即又如平常一般,也不说话,只看着萧逸桀等他继续说。
“你已知我暗域之主的身份,我自不会吃亏。区区一个将军府能左右你吗?”萧逸桀顿了顿,目光更加灼热,让廉心娆几欲挪开眼睛,“你不用为我救了你而为难,你的目的、你的缘由、你的一切,待你愿意说我再听。”
廉心娆有些触动,也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一直在思虑纠结着,她不愿意和盘托出,但是萧逸桀所付出的代价又压在心上。
“你.....身体怎么样?”廉心娆避开他如旋涡般的眸子,不自觉地掖着被角。
萧逸桀注意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微扬,“武功而已,并不碍事。何况有个十层的寒冰诀在一旁护我周全,我做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也甚好。”
“十层?”廉心娆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练的寒冰诀,但是自己明明只练至九层。
“若不是残毒压制,你早已十层了罢,我不过是顺便。”顺便....上古功法层层之间必有一场脱胎换骨,短短几个时辰内又是解毒又是突破,怎么可能损耗不大?廉心娆有些气恼,武功又不急在一时。
萧逸桀注意到她微怒的表情,立马道:“冰魄毒除去毒性之外于你所练功法有益,外加你平日练功勤谨,我并未出多少力。”说罢又怕她不信,定定看着她道,“真的。”
廉心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默默点了点头,萧逸桀问道:“点头是答应了?”
“恩?答应什么?”
“护我。现在我连安阳都打不过。”萧逸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廉心娆总觉得有些掉坑里的感觉,却又具体说不上来,倒也很爽快:“这个自然。”恩怨情仇她向来分得清楚,欠人的自然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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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娥宫。
司徒仙儿用过早膳后正欲去延禧宫向太后请安,鹊儿从外面匆匆进来,“娘娘,昨夜皇上进了碧落宫再也没出来过,今日....早朝...都没有去......”
“这个妖女!走!去碧落宫!”司徒仙儿气得说话都有些咬牙,鹊儿忙跪下劝道:“娘娘莫急,这后宫总是太后说了算的,这种祸国殃民的妖女就得让太后收拾她。”鹊儿可以说是司徒仙儿的军师,如今廉心娆正得圣宠,贵妃万万不可在这时自己去犯圣怒。
延禧宫。
太后正在召见御阳宫的大太监全公公,“全德海,哀家听闻皇上今日没有早朝,你们怎么当差的?”
全德海将头磕在地上,御阳宫的大太监不只换了多少个,多少与太后都脱不了干系。
全德海一直做好自己身为太后眼线的本分,生怕步了前任的后尘,这被太后拈到错处,只觉脑袋已经摇摇晃晃不稳了,“回....回禀太后,奴才去过碧落宫了,郡主身边伺候的奴婢说皇上......身体不适,今日就不上朝了。”
太后闻言皱眉思量着,萧逸桀是她心头大刺,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生的帝王,这种沉迷美色不早朝之事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萧逸桀做的。
”贵妃娘娘到!“
通报的太监话音未落,司徒仙儿的人就已经出现在太后面前,连礼数都忘了。
司徒无忧一见司徒仙儿的脸色就知道所为何事,颇有些恼怒这个侄女,喜怒形于色,有勇无谋,司徒无忧只得恨其不争。
”这般莽撞哪里有贵妃的样子!“
司徒仙儿这才行了礼,低下头道:”参见太后......姑妈,您一定知道了吧,皇上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您一定不能放过那个廉心娆。“
太后使了个眼色给底下跪着的全德海,全公公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告退,太后才对司徒仙儿道:“红颜劫是我们下的,这个麻烦不好找。”
司徒仙儿闻言有些颓色,但太后身边的李嬷嬷道:“太后,没有证据的事难道郡主还能捏着不放吗?您是太后,辅佐督促皇帝天经地义,郡主不懂规矩自然也要太后您悉心教导。”
李嬷嬷是司徒无忧的乳娘,深得司徒无忧信任。
司徒无忧沉思半刻,那廉心娆会武功她倒是没有想到,但是司徒无忧只认为是为强身健体才习的武,不过三脚猫功夫而已。
“哀家是太后,自然要管管这些不懂规矩的野丫头,皇上不是明旨让她进宫学礼数么?李嬷嬷,明日你便去做郡主的教导嬷嬷。”
李嬷嬷的手段宫里人没人不知道的,司徒仙儿面露喜色,这下廉心娆有的受了。
李嬷嬷又道:“但是经昨夜一事,宫中纷纷议论不日皇上就会册封郡主为妃,这该如何是好?”
司徒仙儿也忽然想到,急忙问:“姑妈可有法子?”
“不让她入后宫不太可能,但拖着却还是有法子的,到时候有没有那个命就由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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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参见皇上。”全德海从太后宫中出来便来了碧落宫,此时隔着房里的帘幕看不清晰,若非如此,假使他看见了床榻上一脸苍白的皇上,今日他的小命便是真的不保了。
“何事须到郡主宫中来?”萧逸桀语气冷冽十足,全德海身体一僵,他本是伺候皇上的人,但此时却觉皇上无比陌生。
全德海当然想不明白,因为夜间会在御阳宫休息的那位“皇上”,从来都不是皇上。
“皇上……素来嫔妃侍寝都是在御阳宫,昨夜………今一早奴才就来伺候皇上早朝,但被郡主身边的丫鬟拦住了…”
“你是在怪郡主身边的丫鬟还是怪朕?”
全德海立时一身冷汗,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全德海拼命地想着说辞,突然想到,“皇上,今日宫中议论纷纷都言郡主好福气,一定不日将封妃,郡主出生将门,至少都应在嫔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全德海想如今郡主受宠,这话总能让皇上听着舒坦些。
但帘幕背后的萧逸桀脸色更加不好看,妃?嫔?心娆怎么可以屈居他人之下,他要快些清理掉宫中的人,无论名义上还是在他心里,她都是唯一。
全德海大气不敢出一声,不知为何帘幕后忽然静默无声,战战兢兢等了半晌才听闻:“朕自有主张,若宫中再有半点闲言碎语,下场如何你心中有数。”
“是!奴才谨记!奴才告退。”
出了碧落宫的全德海忽然有些悲戚,今日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两遭,太后、皇上,都是动动嘴就能捏死自己,依附哪边都是找死。
听到宫中传言的自然不少,流珠只是去太医院取了些补药,一路上便遇见不少恭敬巴结之人,都以为自家主子昨夜侍寝,圣宠正浓。
流珠回到东殿,廉心娆虽然恢复得很好,但还是有些乏,正半躺在床上。
“宫里都是些势利眼,他们都以为小姐马上要成皇妃了,个个一副巴结讨好的嘴脸。”流珠撅着嘴对着廉心娆道。
“皇妃?”是啊,宫中的人恐怕都认为昨夜她已侍寝,那么萧逸桀会如何做?
流珠仿佛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是啊,皇妃……,小姐,皇上会册封你为妃吗?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廉心娆这两天忽然看不懂那个自己本以为十分了解的人,喃喃道:“他会如何………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