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赶忙上前,惊呼道:“夫人,您是怎么了?”冲着屋外唤道:“来人,来人,快快请医者前来!”
一行人来来往往,匆忙却不慌乱,两鬓花白的医者诊脉片刻后,收回手指,起身,面含喜色的说道:“恭喜夫人。”
陆落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思绪,嘴角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轻声说道:“可是有孕了?”
老者一愣,笑道:“却是,已两月有余了,夫人身子虚弱,须知这头三个月最易滑胎,在下为夫人开一副补气安胎的方子,夫人可要按时饮用。”
“多谢医者。”清越中夹杂着开心的话语在身后响起。
陆落抬头,桓言之冲她露齿一笑,露出刷白整齐的牙齿,陆落眯了眯眼,轻唤一声:“四郎。”
桓言之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握住陆落的双手,笑道:“卿卿,这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说着,抽出手掌,轻轻抚上了陆落平坦的小腹。
陆落点头,语气透着坚定:“嗯,我们的孩子,我定抚养他长大成人。”
“卿卿,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情,去去就来。”
陆落望着桓言之匆匆离去的背影,歪头想了半晌,突然开口道:“阿珠,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多好。”
阿珠应了声,疑惑道:“夫人,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没有听清。”
陆落摇了摇头,启唇说道:“阿珠,你说我如今,可还能随四郎出征吗?”
“夫人说胡话呐。”阿珠笑道:“夫人如今的身子莫说是有些虚弱,就是建好,郎君也定不会让夫人再一同前去,没得受苦不是?”
这个道理陆落怎么不懂?现在有了身孕,就是桓言之同意,桓府的老夫人也不会赞同,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桓氏的子嗣。
行军打仗,又怎么能同游山玩水一般,军旅之苦,谁不知晓?若是身子骨万一出个什么问题,第一个饶不过她的就是桓府的老夫人,就是自己也不会安心的。
这般想着,困意渐渐来袭,朦胧之间,自己被纳入温热的怀抱,有人轻轻吻了自己的红唇,动作小心充满怜爱。抵不住困意来袭,陆落陷入黑暗之中。
醒来之时,早已日上三杆,陆落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愣愣出神,片刻后,猛然惊醒,今日是桓言之随父出征之日!
“来人!来人!”陆落慌忙间扑上床沿,连声唤道。
阿珠端着铜盆推门进入:“夫人醒了。”
“什么时辰了?”
阿珠望着陆落一脸的惊慌,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道:“巳时已过,夫人。”
“怎不叫醒我!四郎呐?郎君呐?大军走了没有?”陆落硬声问道。
阿珠有些委屈的说道:“大军辰时就已起行,郎君见夫人安睡,不让奴婢等惊扰,已经走了。”
“什么!”陆落一惊,支撑着身体的力气仿佛一瞬间抽空,重重的跌坐在床榻之上。
她蜷起双膝,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如同雕塑一般,肩膀微微抽动,阿珠不安的望着床榻上无助的身影,半晌后,才鼓起勇气,轻轻唤了声:“夫人?”
呼唤声,却似沉入深渊之中,平静毫无波澜。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阿珠渐渐慌了神,扑到陆落的脚边,连声唤道:“夫人,夫人,您怎得了?可莫要吓唬奴婢啊,你好歹吱个声啊,夫人!”
半晌后,陆落呆呆的抬起头,空洞的双眼通红一片,小脸上布满泪痕。
“夫人,您可莫要吓唬奴婢啊,您这样,郎君若是见了,定会心痛的。”
郎君?桓言之?是啊,他定会心痛的,那样如谪仙的人,却总是对自己那么好,却总会为自己了自己的事情皱起漂亮的剑眉。
如今那样的神仙般的人,却离了自己,而自己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陆落觉得自己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此去是送死,却好不阻挡,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论生死都要陪他一起,却又退缩。
陆落咬着唇,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不知过了多久,一年,一个月,一天,又或者只是一个时辰,一刻钟而已。
一个宽大的墨紫色衣袍将自己抱住,宽大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背部,陆落红肿着眼睛抬头,褪去几分青涩,已经长成少年翩翩郎的桓温,正拿着一双深邃的眼神专注的望着自己,“桓温?”
“是我。”桓温轻声说道,嗓音经过变声,带着特有的低沉。
“你……怎来了?”
望着陆落无辜的双眼,桓温轻哼一声:“我若不来,你莫不是准备哭瞎了双眼不成?”
陆落突然拽住桓温的衣袖,喏喏道:“四郎……四郎他走了。”
桓温喝道:“不过是出征而已,真是妇道人家,哭哭啼啼做什么!”话虽如此,说道最后却也带上了几分怒气。
陆落呆呆了望着他,半晌后,轻声一笑,对啊,她是陆落,是个偷过一次命的人啊,既然知道今后会发生何事,那么只要在发生前阻止了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陆落拽住桓温的衣袖,说道:“妾身求小郎一件事情。”
桓温望着眼前双眸红肿却闪着亮光的人,有些矛盾的点点头:“但说无妨。”
“请小郎追上四郎,将阿落的书信带去。”说着,陆落起身走下床榻,拿起纸笔,歪头思索了半晌后,才提笔写下,将信封好后,交给桓温,望着他,说道:“小郎,一定要交给四郎,告诉他,若有一日抵达泾县之时,再拆开书信。”说罢,退后几步,对着桓温盈盈一福:“请小郎一定谨记。”
“知晓了,我这就去追赶。”桓温走到门口处回头,望着陆落的身影,一夕间好似消瘦清冷不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离桓言之离去已有数月,陆落奉桓府老夫人之命,搬到桓氏祖宅,安心养胎。
陆落如今已有七月身孕,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微皱眉头,盘算着时日,阿珠进来后,望着独自发呆的陆落,放重脚步走了过去,微微福身说道:“夫人,老妇人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