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救了我们回来之后,就住下了。让拓藤俊生不如死,是他的信念。在我去瑱国后不久,栖陌就醒了。只可惜,整个人像是个几岁的孩子,只是跟在隐约的后头,什么都忘了。忘了,忘了最好。
要知道,拓藤俊给她的那段记忆实在是太可怕了!
逐风和侍卫队也及时赶到,拓跋长涉毫发无损。只可惜,给了玉碎势力苟延残喘的机会。拓藤俊和云霭趁乱逃走,这两个祸患未除,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不踏实。
何为相执?相执便是,一生不变的执着,一生不移的执念,几生几世痴心不改的执拗,明知情酒一杯带毒,还心甘情愿饮下的执迷不悟!
人生路上,总会出现一个人,他会许你盛世桃花,许你江山如画,许你一场刹那的繁华。待到繁华尽逝,回首向来萧瑟处,那年月下,那日湖畔,那个风华绝代的你。
沧海桑田,谢谢你还不舍得放开我的手。
今天,是霁晨的生辰。
认祖归宗,这可是大事。
一大清早,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霁晨蹦蹦跳跳的冲了进来。深蓝色的小锦袍,夜色的丝线,寥寥几笔绣着的却是落日山河图,暗藏大气。腰间挂着拓跋长涉送他的墨玉。
“母后!”他欢快的像个雀儿。
“乖!”我身上的伤口没好利索,稍稍站一会儿,我就累得连连喘气。今天是他的生辰,拓跋长涉带着他去祭祖,我也是起了个大早。
靠着软榻,轻轻的坐了,我拉他站到我的旁边。
“从今天起我的晨儿六岁了,娘把这支玉笛送给你。”我从怀中掏出了笛子,“拓跋族的孩子都要学会吹笛!”
霁晨点点头,接过了。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含满笑意:“母后,其实不昏是会弄笛的!”说罢,他就把笛子放到了嘴边,一串熟悉的音调飘了出来。
“你怎么会奏月倾心的?”我本以为,这世间只有一人会奏此曲!
“我在烟雨城的时候,常常听到父王吹奏的!”霁晨无不得意的说,“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就是父王!人们都叫他云白公子。”
“难怪!”我扶着他软软的发,思绪飞远。我记得我似乎做过一个梦,梦中桃花林里,拓跋长涉抱着霁晨玩的开心。
“母后,这个曲子叫做月倾心吗?”霁晨问,拉回我的神思。
“是啊!这曲子是你父王做的!”拓跋长涉啊拓跋长涉,那三年你便是靠着这曲子,纾解思念的么?
拿过霁晨手中的笛子,我不自觉的奏出了下一段。
乐声悠扬,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这曲子,我似乎好久都不曾奏过了。
拓跋长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殿内就留下我们一家三口。
微微眯起的眸子睁开,我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站着的俩父子,心中感慨万千,不觉的红了眼眶。
“怎么想起吹奏它了?”拓跋长涉笑问。那笑容暖如初阳,可以融解世间所有的坚冰。
“一时兴起。”我答的随意,惹的拓跋长涉长眉挑起。我一脸深情坦然,毫不避讳的凝着他。
两相对视,千言万语都凝在一笑之间。
“嘿嘿……”霁晨捂着嘴,偷偷笑开了。
顿觉尴尬,两人纷纷别开了眼。
“我带霁晨去祭祖!”拓跋长涉干咳一声,道。
“嗯,快去吧,误了时辰可不好!”我快速的接下了话,视线没有定处的胡乱飘着。
拓跋长涉拉着霁晨,吩咐了几句,走远了。
我近乎痴迷的盯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良久,似是要看破年轮,看透尘世,看穿这一场太过唯美的大梦。
“王后!”春芽在身后恭敬的唤。
“嗯。”我收回视线,“殿内的青梅开的正好,你扶我出去看看吧。”
“可是王后您的身子?”春芽犹豫道。
“那你就挑几支开的好点儿的插起来,这屋子也太难闻了些。”可不是难闻么,除了药味就是药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中药铺子。
“是。”春芽派人去折梅了。
我正闭目养神,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睁眼一看,居然是颖儿。我住的大殿向来都是戒备森严的,若论平时她是根本进不来。今天,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偷偷的溜了进来。
“王后金安!”颖儿规矩的行礼。
差不多一年多未见,这孩子长得更加出挑了。眉眼像极了她的母亲,隐含其间的气宇又像极了拓跋长涉。每回面对她,我都会生出几分尴尬出来。
可她终究只是个孩子,便软着声音,让她起来坐了。
“今天祭祖,你怎么没跟着去?”
“王后,我是没有资格做父王的女儿的对吧!”颖儿却是答非所问。
“怎么会这么说?”资格不重要,因为她本就是。
“霁晨弟弟没来之前,我以为父王也是疼爱我的,他对我和蔚晨弟弟都是一样的。可是自从真的霁晨弟弟回来之后,我才知道,父王最最偏爱的只有他。”颖儿带着哭音说着,紧紧蹙起的眉头,不该属于一个七岁的孩子。
“胡说!”我隐隐的担心着,只因为嫉恨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武器。
“颖儿知道,父王只爱王后。我娘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她毕竟是我娘啊!颖儿只希望王后可以网开一面,放了她吧!”刚刚说完,颖儿就跪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
想扶她起来,情急之下,扯动了背上的伤痛,我倒吸一口气,冷汗淋淋。
恰巧,春芽捧着一瓶怒放的青梅进来了。
“王后!”看着我面色不对,春芽赶紧放下青梅走了过来。
“先扶她起来!”我有些吃力的吩咐。
她果然是拓跋长涉的女儿,虽然面颊带泪,可是清韵不减,傲骨不弱。我不禁为之侧目,这样的女孩不应该是非不分,也不该被云霭利用。
“颖儿,你看那瓶青梅!”我指着那瓶青梅,笑着说。
颖儿看了过去,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瓶青梅正好映着她的侧脸,人如梅,梅如人。暗香悠悠,清澈冷艳。
“美吗?”我问。
颖儿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我招了招手,春芽已把那瓶青梅递到了我的手里。我轻轻抚着它玲珑的花瓣,语调诚挚“你比她还美。”
“颖儿,就算是天下的人都不承认,你也是拓跋长涉的亲生女儿。你的身体里留着的是他的血液,拓跋族的高贵血液!”我放下青梅,盯着她的眼睛。
“你可以爱,你可以恨,可以哭,可以笑。但是,不管前路如何,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德行才智都必须配的上兰临公主这个称号!”我继续说道。
“拓跋长涉一生坦荡磊落,不管是狼王,还是桀月,他都是当世当之无愧的盖世英雄。我不希望他的女儿成为他一身的污点!”这段话,是提点也是警告。只希望,她能懂得。
“你的娘亲现在和玉碎岛国的人在一起,就算我想放她一马,也无能为力。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母后!”说完这一句话,我微微眯眼,示意春芽带她回去。
“把这瓶青梅给公主送去!”我眼睛未睁,略带着几丝疲惫说道。
大殿归于平静,我微微蹙了眉头,一个七岁的女孩,哪里懂那些爱与不爱的,云霭啊,你终于是耐不住了吧!
“来人,好好的看着公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要毫不保留的及时汇报。”我冷声吩咐了一句。几个暗卫飘了出去。
正要小憩一会儿,门外就有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
虽然是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的,我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奶香味。这偌大的兰临王宫里,只有一个人身上有这样的味道。
我的倏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一双小手正往上拉扯着我的盖着的毯子,小心翼翼为我掖被的模样,让我一阵心暖。
小脑袋抬了一下,对上我睁开的眼睛,手怵了一下,收了回去。
“娘!”蔚晨眼神有些怯怯的,搓着小手,不知所措。
“好久都不来看娘,我还以为你忘了娘亲呢!”看着他冻的红扑扑的脸蛋,我心疼的不行。这些日子忙着霁晨,居然忘了他,今天也是他的生辰。
“娘!”蔚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到不行,“我以为娘找到了真的霁晨,就不要我了!”
这傻孩子,揽着他的小脑袋,我无声的笑了。
“霁晨和蔚晨都是娘亲的好儿子!”
“真的吗?”蔚晨抬头,泪光闪闪的眼睛分外动人。
“娘说过假话吗!”敲了敲的他小脑袋瓜,前一刻郁结的心情,此时奇迹般的烟消云散,“来,乖儿子,这些日子有没有跟着夫子好好学?”
“有!”蔚晨乖乖点头。
“哦,那都学了些什么呢?”
“学了《左传》、《战国策》还有《孙子兵法》!”小家伙眼睛晶亮亮的。
“是吗?蔚晨真厉害!”一个六岁,乳臭未干的奶娃居然喜欢这些,亦是个不俗的。
“娘,我给您念诗吧!”蔚晨欣然提议。
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蔚晨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托买吴绫束,何须问短长,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等一下,谁教你的!”
“夫子啊!”蔚晨表示无辜。
“这是《左传》?”我表示不能理解。
“不是啊,怎么娘你不喜欢听?晨儿还学了好多呢,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还有啊,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那小嘴吧嗒吧嗒的一张一合,我拦都拦不住。
“停停停!拓跋蔚晨你老实告诉我,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我收回前面夸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