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原本内向胆小,这样的情景她已经吓破了胆。然而另一种母性的力量又在她的心里猛然觉醒,她疯了一般的冲向院子,她想起了还在院子里等着听钟声的宝莲,想到宝莲这个时候会有多么的害怕。
二太太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往院子里跑。
和二太太一样,秦翰林和大太太也是刚起床,突然房间里的灯全灭了,天空也黑了下来。他们也同样听见了那种叫人恐怖的声音。
大太太害怕,秦翰林也一样害怕。
但秦翰林是个男人,自己在再怎样害怕,他也得顾着自己的太太。
“老爷,这怎么回事?”大太太惊慌失措。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要下暴雨了?”
“下暴雨也不该这样的。没有风,可是灯熄灭了。”
“老爷,你不要吓我,你不会是说,有鬼了吧。”
“怎么可能有鬼呢,你什么时候看见过鬼?”
秦翰林安慰着太太,不过他自己也在想,是不是出鬼了。
“老爷,宝莲呢。”大太太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宝莲,宝莲这个时候应该在院子里的。”秦翰林也一下子更加慌乱起来。
“我们快去看看,宝莲一定会吓坏的。”大太太拉着秦翰林就往院子里跑。
就在他们都想到了宝莲,都冲向院子里的时候。寺庙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
天空亮了,怪声也停止了。
他们来不及想太多,他们只想找到宝莲。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了院子里,他们也几乎同时看见了院子里的情形。
宝莲躺在院子的中央,头发凌乱,衣衫被撕裂成一条条的裂缝。她已经昏迷。
而在宝莲不远的地方,跌坐着惊恐万分的方青霞。
“宝莲,你怎么了?”秦翰林跑到宝莲的身边,抱起宝莲,用力的摇晃着。
“宝莲,你快醒醒呀,你怎么啦?”大太太也十分的着急。
“宝莲。”二太太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太着急宝莲,根本没有人去注意方青霞。
“魔鬼,她是魔鬼。”方青霞似乎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你说什么?”大太太对方青霞的话没有听明白。
“她,她是魔鬼。”方青霞恐怖的指着宝莲。
“你在胡说什么?”秦翰林企图制止方青霞。
“老爷,真的,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她是魔鬼,宝莲是魔鬼。”秦翰林的阻止并没有凑效。
“青霞,你不待在屋子里,大清早跑这里来做什么?”大太太显然也不满意方青霞的话。
“我看见天黑了,我听见了怪声,我但心宝莲,我想来看看她,可是,可是我看见了宝莲就是魔鬼。太可怕了。宝莲太可怕了。”方青霞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怖之中,不停的摇着自己的头。
方青霞一脸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她刚才究竟都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
不过方青霞从宝莲出生以后,就变得性格怪异,所以,她所说的话没有人真正的去相信,就连秦翰林也认为,方青霞是看见了宝莲受到了伤害,估计是刺激到了。
秦翰林和大太太太在意宝莲,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宝莲的身上。
二太太见方青霞那样,也不好说什么,就叫上家中的几个佣人,帮忙把方青霞强行带回了房间,按照大太太的吩咐,为方青霞请了大夫。
而宝莲就不一样了,秦翰林和大太太一直守在宝莲的身边,大夫来了,为宝莲把了脉。
“大夫,我女儿怎样了?”见宝莲一直昏迷不醒,秦翰林十分的着急。
“从脉象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大夫是秦翰林十分信任的一个远近有名的人物。
“可是你看见了,我女儿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不然,她的衣服怎么可能完全被撕裂了,还有,都这半天的工夫了,我女儿还昏迷不醒的。”
“我知道,我也很奇怪。不过脉象与平常无异。身上又没有其他的伤痕。”大夫似乎遇到了难题。
“这种情况我以前别说从未遇到,就是听都很少听说过。你们也都知道,刚才我们听到的不一定是雷声,就算是雷声,要是宝莲遭到了雷的袭击,按说症状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大夫,你再仔细的看看,我女儿这样昏迷不醒可怎么办?”大太太比秦翰林还有着急。
“我先给她开一些安神的药,等过了今晚,看看情况再说。”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摇头。
“要是吃了药没有好转怎么办?”
“要是没有好转,可能就要另想办法了。我从医这么多年,连听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情况。”
“那就听大夫的。”秦翰林心里着急,又有些无可奈何。
大夫走后,二太太亲自为宝莲煎药,秦翰林和大太太守在宝莲的床前。
“老爷,你说宝莲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我和你去的时候,宝莲不都这样了吗?”
“我们宝莲这么乖,这么懂事,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呢?”大太太忍不住抹眼泪。
“太太,你也不要想太多,大夫不是已经开了药了吗,等宝莲吃了药,看看情况再说吧,说不定吃完药就好了。”
秦翰林自己心里着急,不过他不想让太太也跟着太难受。
喂完药后的宝莲依然昏迷不醒,更让人担心的是,宝莲那一半黑色的脸似乎更加黑了。
方青霞被带回房间之后,情绪一直很激动。
秦翰林看宝莲喂完了药,心里也不放心方青霞,就到方青霞的房间来看看。
“老爷,宝莲是鬼,宝莲真的是魔鬼。”见秦翰林进来,方青霞立即拉着秦翰林。
“青霞,你不要乱说,宝莲是你的女儿,我知道,你从宝莲出生就一直不喜欢她,可不管怎样,宝莲都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说她的。”
秦翰林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看着这女人从生了女儿后就变成得这样的性格怪异,心里很痛,他努力了,想了很多的办法,不过依然不能让方青霞的心情好起来。
“老爷,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是看见了。”方青霞急于想表达清楚。
“青霞,我们的女儿,除了长相有些特殊,你看她,聪明乖巧,家里的人不都很喜欢她吗,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能接受我们的女儿呢。”秦翰林对于方青霞对宝莲的态度有些无奈。
“老爷,我方青霞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是不喜欢宝莲的长相,我知道我平时对宝莲也不好,我不是不想好好对待她,每一次我给她在一起,我就非常的难过,非常的感觉对不起老爷,老爷对我那样好,可我给老爷生出了那样丑陋的女儿,心里难受。不过再难受,宝莲都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我心里也明白,所以我在心里还是关心她的。”
方青霞说的很急,很想向秦翰林表达某种感情。
“青霞,你这样想就对了,宝莲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就该好好对她的。”
“老爷,你听我说完,你没有明白我要说什么。宝莲每天有听寺庙钟声的习惯,这个我知道。今天早上我起床早了,就想出来看看宝莲。可是,你知道我都看见了什么吗?我到院里的时候,二太太还在,她和宝莲说着话,可是二太太刚走,宝莲就不对了,她非常狂躁,非常不安,她一直望着高山上。只是一瞬间,宝莲用手猛力的抓扯自己的头发,我本来以为宝莲是有什么不舒服,想上去看看宝莲,可是,可是宝莲突然变高了,变大了,头发很长,面貌扭曲,嘴里还发出了让人恐怖的叫声。她也看见了我,她向我走来,她想抓住我,我害怕极了,连跑都忘了。”
“青霞,你在胡说什么,越说越不像话了,女儿怎么可能在一瞬间长高?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魔鬼?你是自己想多了。”方青霞的话,秦翰林不愿意听,他爱自己的女儿,虽然女儿长得很丑。
“老爷,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了的。”方青霞还在极力的想说服秦翰林。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女儿,我知道你生下女儿后,心里就一直不痛快,可是宝莲毕竟是你我的女儿,我不再奢望你能够有多么的爱她,但是,至少你要给她起码的尊重。”
秦翰林很生气,我心疼自己的女人,心疼方青霞,可是,他也不容许方青霞侮辱自己的女儿。
“老爷,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自己的女儿,我能够乱说吗?”
“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秦翰林不想再和方青霞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他来看方青霞是因为不放心她,是因为自己的心里还牵挂她,可是,方青霞对于女儿的说法让他很伤心。
“老爷,我没有说谎,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的。”
方青霞很无辜,也很委屈。
“我知道,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还是多用心关心关心宝莲。”
秦翰林说完,不再理会方青霞,转身离开了方青霞的房间。
他不能够在继续留下去,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本来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方青霞的感情就已经很难调和了,要是再为了宝莲的事情说下去,只怕当初的那份情意也会受到影响。
方青霞也是一样,看着秦翰林生气离去的背影,她很无奈,她真的没有撒谎,更不是胡说,可是,秦翰林怎么就一点不相信自己的话呢。
从方青霞房间出来后,秦翰林没有直接回大太太那里,他想起了方青霞给他说的,宝莲出事以前,二太太和宝莲说过话,他绝对相信二太太对宝莲的爱,可是既然方青霞说出事前,宝莲和二太太说过话,他就想去找二太太问问,问问二太太,当时的宝莲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
秦翰林不相信方青霞说的,说宝莲是魔鬼这类的话。可是,他很想知道当时宝莲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他去找二太太,没有和大太太说,他不想让大太太知道方青霞说的话,二来,他同样不愿意让大太太知道,当时二太太在场,他要把事情弄清楚了之后,再和大太太说。
秦翰林到二太太的房间时,二太太正在为宝莲折洗好的衣服。
“老爷,四姨太怎样了,我看她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方青霞在院子里折腾,是二太太送回去的,她自然知道四姨太情绪不好。
“是的,她的情绪很不好。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宝莲已经这么大了,又这样的乖巧聪明,就是长相有点那个,青霞作为宝莲的母亲,怎么就一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呢。”秦翰林像是自言自语。
“老爷,你也不要怨青霞,你们当初那样相爱,我想她一定抱了很大的希望,希望给你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可是宝莲,我不是说宝莲不好,老爷知道的我很喜欢宝莲,可是四姨太不一定这样想,她是太在意老爷了,才会那样的。”二太太似乎是在为四姨太的失态寻找借口。
“你呀,什么都能替别人着想。”二太太从来就不争不怨秦翰林和二太太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激情,可是秦翰林对于二太太总是有很多的不忍,总觉得自己委屈了她。
“刚才青霞说,宝莲出事情之前,你还和宝莲说过话?”这个问题才是秦翰林来的目的。
“是的,我是和宝莲说过话,有什么问题吗?”二太太不明白秦翰林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想知道,宝莲当时的状况。”
“当时没有什么呀,我到院子里的时候,宝莲已经站在院子里了,我知道她是在等钟声,我还问她早上要吃什么。”
“我是问你,你当时发没发觉宝莲有什么不对?”
“没有啊,我想想看。”二太太仔细的想了想。
“有什么不对没有?”秦翰林显然很希望有什么能够说明宝莲的病情。
“宝莲没什么不对,不过今天早上的钟声好像响起的晚了些。”
“你说,今天早上的钟声响起的有些晚了?”
“是的,应该是晚了,当时我还和宝莲也这样说了一句,不过一天早上钟声晚点没什么关系吧。”二太太有些茫然。
钟声对于所有秦家庄的人来说,就像是和每天吃饭一样的平常,早点晚点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之所以能够记住这钟声,能在意这钟声,也是因为宝莲。
“不知道。除了这些,你没有发现宝莲有别的不正常的地方吗?”
“没有,我没有发现,我认为宝莲很正常的,她还是和以前的每天早晨一样,一样在等待寺庙里的钟声。
秦翰林从二太太的房间出来,他的心情很复杂。
二太太的话,让秦翰林的心里有些难以言状的东西滋生。
他想起了大太太生病时,宝莲在大太太房间时的事情,当时他就感觉十分的奇怪,他就认为,宝莲可能具有了某种特殊的东西,可是宝莲一副茫然的样子,让他很难找到一种可以解释的理由。大太太为了宝莲,希望当时的事情不要向外人说起,秦翰林知道这是为了宝莲好,为了能让宝莲的童年生活不要受到任何的外界干扰。当然,宝莲因为长相的关系,已经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干扰了,怎么还可能再自己平添一些不该有的烦恼呢。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宝莲突然之间的遭遇,或者是突然之间的变故,让秦翰林不知道该怎样来解释这件事情。方青霞作为宝莲的母亲,她应该不会凭空的去贬损自己的女儿,那么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呢。
以秦翰林对于方青霞的了解,他知道方青霞生下宝莲的确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寒,不过她应该还不至于精神失常,这么多年以来,她除了不愿意和宝莲待在一起,不愿意像以前一样的和自己亲近,可是,她依然能够弹唱,依然可以和他下棋。换句话说,方青霞的精神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