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慕容云飞点了洛小霏的穴道，扔了一把银子，便把洛小霏交给客栈掌柜，自己骑着马，连夜逃跑了。
我没有去追，青琉不让我去追，只是双脚，我追不上马。
最没有忧虑的就是烈火了，自青琉落在吴三家后，他便化回真身——一只拳头大小的毛绒小鸟，停在我肩上，歪着脑袋睡得香甜。
夜晚，我们还停留在栖凤镇上，这里的人们正在高兴地举行着篝火晚会。原因，山神不追究凤凰泪失窃的事了，而且，还现了真身落脚于镇上。
仙凡不宜走得太近，可是青琉却打破了一项认知。他不仅和凡人走得很近，而且还玩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下面的篝火晚会。
我不喜热闹，是青琉将我托上来，放在这里的。他说，放在这里，高，他能一抬头就看到我，而且，他相信这个高度不会让我那么容易被人拐走。
夜深之时，小烈火醒了一小会儿，好像看到夜色正浓，又咕哝着睡了过去。只是这次，他没有能再抓紧我肩上的衣服，脑袋一歪，直直地掉到了我膝上。若不是我及时抓住他，他就要真的像一颗毛绒球一般滚下去了。
他还小，今天追着青琉飞行，已经将他累坏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我看向下面的篝火晚会，青琉一身青衣，在下面最为显眼。
青琉玩得很开心，玩得很融入，仿佛和凡人是一体的，可是却又不是。在这些人中，他最显眼，最与众不同。
洛小霏的那句话不停地响在我耳边，久久不停息——
哪有仙人会像你这般窝囊！
我很窝囊吗？
答案：是的。
无论什么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凡人只会把我当作人间的一个柔弱女子，甚至都不会认为我是妖精。
可是他们就不会这样。
殒，清涧，青琉，霓裳，还有烈火，他们就不会被凡人当人类看，就算他们不自报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那里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会像看我一样——鄙夷。
我太依赖他们了，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不需要他们去做，他们都会主动地帮我做好。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殒是为什么对我好？我到分别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去问他。清涧对我好，据说是因为爱我，可是，我有什么好，值得他去喜欢？青琉对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主人，可是，如果仅是长得像的话，又何必对我好得这么过分？
我真的要继续依靠下去吗？我没法力，没有了强大的保护，就会随时被路过的妖怪抓了吃掉。
可是我不想这样下去，太窝囊，也越来越没主见。
“烈火，你说，我该不该去寻找我的记忆？”我抚摸着烈火，那幼儿的绒毛软软的，摸起来很柔软也很舒服。烈火睡得太死，他醒不过来回答我。我叹一口气，记忆啊……
找回记忆，不想要记忆。
去追焚天，想放弃不想去追寻他。
一切，就是这么矛盾。我甚至都不明白了，为什么在别人问起我来的时候，我还会去说，我要去找他。而且，还是那么的坚定。
底下，人群渐渐地散了。
青琉飞了上来，一脸的余兴未息。“怎么了，小妖儿？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我问他：“为什么你能和人类玩得这么高兴呢？仙规里，不是说仙人不能轻易扰民吗？”
青琉笑道：“天条那种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在我旁边坐下，道：“主子还在的时候，她经常带着我和紫璃到人间来玩耍。她喜欢热闹，我们经常混迹在凡人中，和他们一起玩。”
“你主人不怕天帝责罚吗？”
青琉笑得更开心了：“她才不怕，这世间没有她害怕的事情。”
“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什么都不害怕呢？”我的无惧显得很愚蠢，总是一时的冲动，才不是真真正正地做到无所畏惧。
而他们的无所畏惧，却是那么的潇洒。
青琉为难地挠挠头，但依然笑着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我不知道哦。这可能是因为本身就很强大了，所以，天地间就没有了什么可以害怕的东西吧。”
“如果……不强大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我的法力是天生的，因为我是追随凤凰的青鸾，所以，法力是天生的，我也不知道弱小是怎么样的。”
“你是追随凤凰的？”
“嗯。自古以来，青鸾都是追随凤凰的。”
“你的主人是凤凰？”青琉点了点头，我才肯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他的主人，并不是焚天，这么说，便是焚天的前身了。我开口问：“你能……和我说说你主人的事吗？”
青琉想了想，道：“这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吧？明明心里记得和她在一起时的一切事情，可是，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就真的想不出该从哪里说起了。”
“她是个怎么样子的人？和我……真的很像吗？”
“不像，你们一点儿都不像。”青琉今天晚上很高兴，说话也带上了几许调笑：“你除了脸和她长得像之外，一点都不像。她是历代凤凰中唯一的女性。羽族呢，向来都是男子貌美过女子，所以她在我们族中，不是最美的，不像其他凤凰一般，一出现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是女性，凤凰中唯一的女性，她从小就被怀疑是否拥有历代凤凰的能力。我和她一起长大，经常看到族中长老鞭策她都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差？以前的凤凰怎么样怎么样的好！我和妹妹看着都很气愤，都很想跳出来为她叫屈，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哭过。
“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开始的不反抗，到最后带着我们两兄妹把族里的长老气得够呛——那是多么辉煌的战绩！”想到这里，他露出了怀念的笑容：“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了！”
“那后来呢？”我感兴趣地追问下去，青琉的主人，她令我向往。
“后来？后来也没什么吧？后来按照惯例的，主人一成年，天帝就归还了战神令牌，命她带领羽族战士出战魔界，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过上了戎马生活。虽然每天过得很血腥，可是我们在战斗中变得更加自信。这个天地间，更加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害怕的了。”
“那你主人是怎么死的？”
他的笑容僵住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又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不如刚才那般快意了：“被一个男人害死的。我们谁也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栖凤山涅槃了。”
“对不起……”我蓦然想起，青琉主人涅槃了，就是焚天重生了。
她的死亡，是我爱的人的新生。
“没事。”青琉闭上眼睛，轻松地说道：“凤凰是不灭的，主人已经重生了，所以，她没死。”
可是，重生之后的凤凰，还会是以前的凤凰吗？
“你呢？”青琉问：“你又是谁？仙不像仙，妖不像妖的，看起来和凡人没有什么不同，注意了，才发现你身上有西王母的封印。你本不是凡人，却因为这道封印的关系，成了凡人。”
“我不知道……”封印，我身上什么时候有封印了？“我不记得，我失忆了。”
青琉惊讶地看着我：“你失忆了？”
“嗯，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知道，现在的我是私下凡尘，违反天条的仙子，凡间和我有仇的妖魔鬼怪有很多，我现在又没有了法力，身负重伤……”
“所以你才看起来这么没精神？”青琉微笑。
我勉强地笑笑，没精神？其实是窝囊吧？可是，我都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窝囊。
“青琉，你说，现在我已经不记得过去了，我要不要……放弃过去，重新开始？”
我在迷茫，我知道前进的方向，可是却不知道继续下去的意义。
青琉眯了眯眼，想了一小会儿，说道：“我不知道，毕竟我不是你，我无法为你做出选择，只能告诉你，过去的已经过去，但它绝不是决定你未来的根本。”
“可是……”
他打断了我的可是：“你会‘可是’，就是说明你还没有真的放得下，你还想着继续下去。”
原来，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放弃。
沉思半刻，一转头，便看到青琉已经躺下睡着了，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今晚过得很愉快。
我没有去叫醒他，纵使屋顶上夜风凉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