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被指,云臻亦是一愣,凌厉的剑气割断她鬓间长发,一撮青丝缓缓飞扬,落在面前的案桌上。云臻收敛起面上的震惊之色,抬头看向握剑的女子!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双眸似水,泛着谈谈的冰冷,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唇若点朱,不苟言笑,笔直站立于殿堂中央,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似一个威武不屈的将军,少了几分女儿家扭捏娇柔之态,多了几分飒爽之气。
云臻看她时,她也在看云臻,目光在空气中交接,火光迸发,只一眼云臻便明白此人是敌非友!
场面一时凝滞住,宇文晔缓缓走了上前,走到两人之间,深深挡住了长剑,轻斥道:“翎儿,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她就是宇文翎!
云臻不由一惊,十指不自觉的握紧,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对面的皇甫战铭,可后者并没有看她!
宇文翎被兄长一呵斥,不情不愿的放下手中的剑,递给一旁的宫女,起步来到殿前,躬身行礼:“宇文翎参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公主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着实让人钦佩!”玄清帝仰头大笑,面露赞赏之色。
“谢陛下夸奖!”宇文翎不卑不亢的说道。
玄清帝转头看向宇文晔,困惑的问道:“这就是翎羽国送给沧溟的第三份礼物?”
宇文晔点头:“翎儿是我父皇母后的心头肉,已到婚嫁年纪,可这丫头心高,翎羽国内谁也瞧不上,父皇母后就想着沧溟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定能给翎儿选个好夫婿!”
“好好好!有公主这样的媳妇,也是沧溟的福气!”玄清帝笑着转头看向皇后,“皇后,这事交给你安排了!”
“臣妾遵旨!”皇后恭敬的领旨。
“皇上,这公主倒是新奇,跟咱们宫里的公主真不一样!”宸妃捏着帕子轻笑道,“想来九公主跟云大将军的女儿投缘,这一来就挑上对方,也难怪,她二人,一个是征战沙场的传奇公主,一个是将门之后,都是当世无双的巾帼!”
“宸妃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都说咱们沧溟的女儿家是水做的,没有习武的习惯,臻儿虽说是将门之后,亦是如此!”孝慈太后确实疼爱云臻,立时为云臻化了危机。可偏偏宇文翎是个好胜的性子,见着对手,自然不会放过。
“原来这位是云大将军的女儿,云五小姐七步成诗的事迹早已传到翎羽,宇文翎佩服的很,今日难得一见,宇文翎不才,想与小姐讨教一番!”宇文翎走到云臻面前,“宇文翎也略通些文墨,请五小姐赐教!”
宇文翎步步紧逼,那架势看样子非得跟云臻斗出个结果。
云臻知道满朝文武都在看她,稍有不慎,自个就要惹祸上身。场面霎时僵住了,突然响起玄清帝的爆吼声。
“没用的奴才,连杯酒水都斟不好,朕要你何用?”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太监总管福德全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求饶,地上躺着一个银质酒壶,清澈的液体从壶中溢出,玄清帝一脸怒气,明黄色的袖子上湿了一片,满朝文武别国大臣看着,这等失仪让帝王颜色放在哪里?一脚将福德全踹下高台!
只听见一声惨叫,跌落高台的福德全顾不得疼痛,连忙跪好,求饶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害朕殿前失仪,来人啊,将福德全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皇令一下,全场哗然,一百大板那简直是要福德全的命啊!
福德全是宫里的老人,平日里做事从未有过差错,跟六宫关系也是不错的。
“皇上,福德全年纪大了,这一百大板是不是太多了!”皇后小声问道。
“皇后,你不用给他求情,皇命已下,谁敢求情,朕连他一起打!”
众人静默,不知道玄清帝这是怎么了?云臻目光在玄清帝的脸上扫过,隐隐明白些什么,虽说玄清帝此举为她解了围,但是因此害了一条性命,云臻有些于心不忍!
“皇上!”云臻站了出来。
玄清帝眉头一皱,目光深沉的看向殿中央的云臻:“你也要为这老奴才求情?”
云臻摇头,你都说了,谁求情,你连他一块儿打,云臻哪敢直接求情,但是可以走曲线救国路线!
“皇上,云臻只想突然诗兴大发,想要念首诗!”
玄清帝眸光闪烁,盯着云臻看了一会儿,一挥手:“你念吧!”
“月移西楼更鼓罢,渔夫收网转回家,雨过天晴何需伞,铁匠熄灯正喝茶,樵夫担柴早下山,猎户唤狗收猎叉,美人下了秋千架,油郎改行谋生涯,银壶酒撒惊尊驾,乞求皇上饶恕它!”她是求情,可是她没给福德全求情,而是给酒壶求情,将一切罪责推到酒壶身上,他福德全自然是无罪的。
玄清帝面露震惊,在场不乏饱读诗书之人,但是要做到她这般出口成章,着实困难!宇文翎亦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云臻,心里暗恨,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云臻对手,灰头丧气的退了回去。
皇甫沅澈含笑走了出来:“父皇,五小姐一连说了八个不打,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臻儿不愧是我沧溟的才女,皇上,你就看在臻儿的才情份上,饶了福德全吧!”孝慈太后欣喜的看向云臻,对玄清帝说道。
玄清帝神色也缓了回来:“算了算了!”
得了玄清帝的特赦令,福德全感激涕零的退了下去,临行前,老泪纵横的看了一眼云臻。
云臻刚想功成身退,玄清帝话音又起:“云臻,朕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云将军也快回来了,朕得跟云将军好好商量一下,将你这朵举世无双的花朵移栽到皇家内院来。你让朕心情大好,说说看,想要朕赏赐些什么给你!”
赐婚这事玄清帝不是第一次提起,不过与以往不同,云臻这次淡定了许多,她已然心许了皇甫战铭,早晚都得嫁入皇家,不过为了避免玄清帝随意将她指给其他皇子,云臻还是留了心眼!
“皇上若真是要赏就赏给云臻一个‘称心如意’吧!”
玄清帝一愣,云臻要的这次赏赐倒是新奇,不由来了兴趣:“怎么个称心如意法?”
“有句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可得慎重些,所以云臻请求皇上给云臻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利!”
“你这想法倒是大胆,朕答应了,不过得在朕的一众皇儿里面选,你这杯儿媳妇茶朕是喝定了!”
“云臻遵旨!”视线瞟向皇甫战铭,两人相视一笑。
云臻接了旨,等于默许了嫁入皇家,玄清帝高兴的仰头大笑:“今儿个朕高兴,传朕旨意,所有成年皇子通通封王!”
“谢父皇恩典!”众皇子齐齐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玄清帝站起身来,手里握着酒杯,“让我们共饮慈悲,一愿沧溟翎羽永结同好,二愿家国安宁社稷安康!”
君臣举杯,和乐融融,云臻听着一片高呼万岁的声音,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流连,真希望永远停在这一刻!
曲终人散,宴会结束之后,云臻坐着马车出了宫门,头顶砰砰砰的响着,宫里放起了烟火。云臻窝在车子里,半眯着眼,车轮轱辘轱辘的转动着,驶离了那一片火树银花不夜天。
“小姐,快看,好像有人追来了!”
绿芜的叫声吵醒了昏昏欲睡的云臻,顺着绿芜的视线,朝后看去,昏暗的树丛中一道暗影若隐若现,马蹄阵阵,云臻虽然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心里隐约明白是谁!满怀希冀的看向来人,看着他的身影慢慢从暗影中走了出来,露出来人的面貌,云臻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不是他!
马背上,皇甫沅澈扬鞭挥舞,从一片火树银花中奔向她,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从未如此放纵过自己,可是当云臻和皇甫战铭在大殿上目光交接时,一向清心寡欲的他头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云臻见是皇甫沅澈,以为他有话要说,连忙让马夫停下,撩开车辆,躬身出了马车,腿还未落地,就觉得腰上一紧,缓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当当的上了马,被皇甫沅澈圈在怀中!
皇甫沅澈一路狂奔,出了城门,来到郊外的山坡上,清风徐徐,露水打湿了他的鬓发,他什么都没说,牵着她的手,上了高坡。
“你……”
“嘘!什么都不要说!”皇甫沅澈阻止了她,屈膝坐了下来。
云臻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觉得今日的皇甫沅澈处处透露着怪异。
高坡上可以看到整个龙城,那巍峨的宫墙内院灯火通明,璀璨的烟火占据了整个星空,那边的热闹繁华与这里的寂静清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云臻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学着皇甫沅澈坐在地上,最后索性躺在草地。头顶上星辰黯淡,比不上皇宫上空的绚丽夺目,但是更加真实。
皇甫沅澈躺了下来,清润的眸子看向这一片安静的天空,缓缓说道:“从小我就知道皇宫里看的天空和宫外看的天空是不一样的,我这一生都渴望能从那扇宫门走出,可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逃不开!”
云臻眉头皱了皱,有些不理解他的话:“不就是一道门,用力推啊,又不是艳照门!”
也只有她云臻能把所有问题看的这么简单!皇甫沅澈轻笑不语,就在云臻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努力争取,占为己有!”云臻眯着眼,随口说道。
“如果那是一个人,而且她心里还有了其他人呢?”皇甫沅澈再问。
云臻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打了哈欠:“就算那人已经名花有主,你移花接木不就成了!”
移花接木吗?皇甫沅澈在心里呢喃着这四个字儿,侧头看向身边的云臻,她已经呼呼大睡了。看着她的睡颜,皇甫沅澈清润的眸光银光闪闪,泛着点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