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预期中的劲爆场面。此时，站在我眼前的张雅妮，完全就是一个邻家女孩的装扮。简单的红色毛衫黑色棉布裤，罩了件黑色风衣，看起来清新充满活力。长发也梳成了马尾，手腕上的饰物换成了一串不太显眼的玉石手链。我想若她刚才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林爽跟前，一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我得正常点。不然真的就没人敢要我了。”见我一脸惊诧地望着她，她冲我笑了。然后，朝我摆了摆手，下了楼。她是要去找张雅婷，貌似这次相亲也是张雅婷一手操办的。
我感到失落。以她这副模样出去，任谁都会对她产生好感。看来，她还是蛮重视这一次的相亲的。用她的话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嘛，人生还有一大半，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可是，难道她就感觉不到我对她的情意么？
看了下时间，两点半。距我们约定的打电话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决定晚点去店里，反正下午没什么活，一切都等电话以后再决定吧。也许，我还有机会邀请她出去玩呢。这么想着，心情就好了很多。
我坐在书房里上网，阳台的门开着，外边的空气特别好。变天了，天色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了。张雅妮晾在栏杆上的被子还没收，我帮她收了起来。吸收了足够的阳光的被芯抱在怀里暖洋洋的。我深深吸了口气，似乎隐隐的还有她的体香，那种香皂和洗发水的香气，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成熟女性特有的味道。我抱着被子，心里说不出的温馨。我甚至想到大年前夕那个夜晚，她发着烧，我搂着她，差点就和她有了肉体关系。这么想着，我不由得就有点冲动了。我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些变态喜欢偷女人的内内了。
三点十分，我非常准时地打通了她的电话，告诉她我帮她收了被子。她似乎很开心，说话的语气非常温和。她对我说，在外边，晚点联系。这让我无比地失落，期望中她那天马行空的行为似乎没有正常发挥。相亲的对象，应该还令她满意吧？真难想象，她变成一个正常的邻家女孩后，是怎么跟人相处的？约会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除了逛街看电影，会不会拥抱接吻？我承认我想得有点多。但是一个满怀醋意的男人，不想到这些是不太正常的。我就在这种失落的情绪里，驾车上班去了。
其实，关于那一天的回忆，是模糊的。只是清晰地记得她的着装，是因为，她很会用服装来掩饰或衬托自己的气质。这三年的时间里，其实她很少刻意把自己装扮得太妖艳。为了舒适，在家里她基本都穿着家居服。除去后来她进公司上班成天穿着套装外，她在我记忆里几乎就是一个随意散漫的女人。就好象知道自己有多美，刻意地隐藏着那份娇艳和诱惑，用普通的衣服把自己包围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时，张雅妮早已经回来了。她正在放着很嗨的迪曲，跳着鬼步舞。她的阳台门是开的，但是拉着落地帘子。我听得到她的脚步声，伴着鼓点非常有活力地跳动着。心情这么好，难道相亲真的那么顺利吗？
大概是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把音乐声关了，探出了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从房里抱出了被子还给她，顺口说道：“对方看来很令你满意啊。”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抿嘴笑了：“你猜。”
还用猜么，看她这么好的心情，不满意才怪呢。
“小鬼，你这样子像吃醋呢。”我觉得她那恶作剧的心理挺变态的，一点都不知道矜持。明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还要直接揭露出来。
“是吃醋了。”和她在一起久了，我知道怎么掩饰都是给自己找难堪，所以我承认了。
“哈哈！”她得意地笑了起来，“要不要听听我相亲的经过？”
当然想。我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她这非正常人的法眼。
“你知道的，是雅婷的男同事介绍的。所以，我们就四个人一起喝茶了……”
等我听完张雅妮说的整个过程，我几乎忍不住要狂喜了。哈哈，原来你还是你，永远也改不了那德行，哪怕你穿得再像个好孩子。
话说张雅妮和张雅婷与对方在约定的地点碰面了，两男两女四个人随意找了家休闲吧坐下来。
刚坐下，张雅妮就开始对妹妹的同事，也就是介绍人进行赤裸裸的眼神扫描。貌似那家伙看起来长得蛮阳光的。不知道那家伙是傻呢还是笨，居然傻忽忽地跟张雅妮聊了起来，还聊得很嗨。完全把自己要介绍的哥们晾在了一边。而那被介绍的男人，大概是太腼腆，又被张雅妮的气势威压，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过。而张雅妮更没拿正眼看过他，所以到约会结束，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在张雅妮的电话被我拨响后不久，那一直沉默的害羞哥们的电话也响了。不过他接了后也没走的意思，显然被张雅妮那无害的形象给蒙蔽了。于是，他就悲催地坐等悲剧的来临。
张雅妮是个鬼怪。这是我一早知道的。这鬼怪的行为常常不为正常人所理解。就像这次相亲，明显她压根没看上对方嘛，她居然非常淡定地在那坐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到她自己都觉得屁股发麻了，才决定起身告辞。
介绍人非常热心地帮他哥们向张雅妮要电话。废话，这么漂亮的花姑娘，谁看不上呀。
张雅妮咧嘴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每当她想恶作剧的时候就会有这种神情。只见她直勾勾地望着介绍人，说道：“可以把你自己介绍给我么？”
全场沉默。
介绍人面红耳赤，被介绍的哥们目瞪口呆。
然后，忍着狂笑的张雅妮急忙拽着她走了……
“哈哈。好玩吧？”张雅妮一脸恶作剧后的快感暴露无余。
我问她既然没看上，干吗浪费那些时间。她乐了，美孜孜地告诉我，自从有了多多以后，雅婷就没什么机会出去放松了。这难得的好机会，干吗不多坐会儿呀……
好吧，当我没问。这女人的思维是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但是她那可恶行径，嘿嘿，真是让我感到大快人心哪。看来这女人，是没人敢要了。只能我发发慈悲把她收了。
“你看起来比我还高兴啊？有你这么不厚道的吗？我都没人要了，你还笑的出来。”见我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开始表示抗议。
“没关系，实在没人要了，就跟了我吧。”我厚颜无耻地说出了心里话。
“切——排队等着收我的男人多了去了，你等着吧！”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着我身后的夜幕，突然就笑了。
我觉得这笑很诡异，就好象我后边有什么人似的。我下意识地回过了头。什么也没有。
我再回过头，张雅妮已经蹲在地上那盆万年青跟前了。她的表情很沉静，一直那样默默看着那盆植物。而她的右手，轻轻握着左手腕。我知道那里有一道疤。然后我看到她笑了，那神情就像个孩子。
我知道她又进入某种思绪里了。就是那段她不愿走出的回忆，与她手腕上那道疤有关的回忆。她在地上蹲了很久。
当晚没有月亮，我听到空气里有一种类似呼喊的细响。风从我们身后吹来，张雅妮的长发在她身后飘荡起来。她闭上了眼。突然就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我急忙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脸色呈现青紫，嘴唇也是紫的。但是她居然含着笑。这一次，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症状。我被吓坏了。真的。第一次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跟前突然晕过去，你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感觉糟透了。
当医生拿着化验单子找到我时，我的脸色一定比死人还难看。
“别紧张，这是你们第一胎吧？”那个女医生，貌似挂着妇科主任的牌子。她尽量对我笑得很温和。她说，“你妻子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心脏也有问题。”
张雅妮怀孕了。我的脑子像要炸开一样。
医生再后边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只是茫然地点着头。
“……这孩子要不要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建议你们先回去调养。如果打算拿掉的话，过半个月再来，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安排时间……”妇科主任很忙，说完话，她再次冲我露出了那职业的笑容，“你们先回去吧。没什么事了。”
我移着麻木的腿回到了病房。张雅妮醒了，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她说：“我没事，是蹲久了，大脑缺氧才会晕过去的。医生是不是告诉你我心脏不好呀？”
我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把化验结果告诉她。我想她一定比我都还没有心理准备。我想起了刘亦波，那个晚上……我的拳头不知不觉就握紧了。
“小姜，怎么了？”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默默地将化验单递给了她。
她的脸瞬间白了，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神情。然后我看到她开始手忙脚乱了。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会整理衣服，一会穿鞋子，一会又坐回床上收拾被子。我知道她现在乱急了，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最后，她停了下来，站定，看着我，挤出了一个笑：“没事，拿掉就好了。”
她伪装出来的轻松让我特难受。她显然已经镇定下来了，并且想到了该怎么做。
那天她拽着我打车回家的。我没想到这种时候，我比她还脆弱。她开始向我展示她非一般强悍的一面。生活，再次向我发起了挑战。面对一个如此冷静且顽强，又经历如此坎坷的女人，我该如何去爱？如何让她接受我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