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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数日后。

“向日葵幼稚园”里,雨璇正在办公室里制作道具,方宜娟大步走进来,气呼呼地开口。

“气死我了!雨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倒霉?一大早就被那个老巫婆叫去臭骂一顿,说什么我对学生家长不够热情,没有尽到招生的责任,还说我对学生不够关心!拜托,我每天早上七点就要到学校,搭着娃娃车去接小孩,常常忙到晚上七点多才能回家,而且回家后还不能休息,要利用自己的时间制作教材。我这么掏心挖肺地付出,结果那个老巫婆居然还说我很不负责任?我、我……我真是快呕死了啦~~”

方宜娟口里的老巫婆,就是幼稚园园长,她下午外出去办事了,所以宜娟才敢在办公室里开口抱怨。

雨璇倒了杯茶给宜娟,笑道:“唉呀,她就是嘴巴上爱碎碎念嘛,我们这几个老师,哪一个没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过?哪个不是被她批评得一无是处?其实园长的心肠不坏啦,就是嘴巴毒了点罢了,你别太介意了。”

“很难不介意耶!”另外一位同事蓓蓓刚好走进来,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皱着眉头抱怨道:“我昨天只不过忘了把当天的教学日志拿给她看,她居然就把我抓进办公室里,骂了我快一个小时,还说什么我态度轻浮傲慢,不知礼仪、不懂分寸,一点儿都不专业!另外啊,我班上的小桦转学了,那老巫婆居然也把我骂得半死,说一定是我不够认真,所以才让小桦的家长气得把女儿转校。厚,我真是会被那个老巫婆气死,小桦的妈妈明明亲自跟她说过,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他们必须要举家搬到中部,所以只好把小桦转走。这又不是我的错,那死巫婆竟然还把我骂到满头包,真是气死人了~~”

园长个性刻薄,嘴巴又恶毒,园内的老师们都被她欺压到满腔怒火,因此一逮到机会就拚命吐苦水,不然憋在心里肯定会闷死。

雨璇还是恬静地微笑着。“可能园长这几天心情比较不好吧,不过……她好像没有心情好的时刻。我在这里工作快一年了,已经被她念得很习惯了啦。反正她就是喜欢迁怒,我们不要太在意啦,只要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把班上的学生照顾好,问心无愧,这就好啦!”

她的话一说完,宜娟和蓓蓓都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苏雨璇,你最近很奇怪喔!”

“有吗?我哪里奇怪?”

蓓蓓道:“你喔,以前假如被老巫婆臭骂,都会气得半死。可是,我发现你这几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就算一大早被巫婆海骂了一顿,也可以笑笑地转身,甚至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受到影响。”

“对啊!”宜娟也附和道:“你这几天老是笑口常开,浑身上下喜气洋洋的,笑容也超甜。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是中乐透了?喂,记得中乐透的话要分一点给我们这些姊妹,帮我们脱离苦海啊,知不知道?”

雨璇大笑。“你们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啦,我哪有中乐透啊?倘若我中了乐透,你们今天就不会看到我,我早就辞职啦!”

蓓蓓紧接着问:“那就是谈恋爱喽?对方是谁?我们见过吗?你在哪里认识的?现在交往到什么阶段了?对方在哪里上班?快说!”

一连串的问题宛如连珠炮般,雨璇听完后粉脸嫣红,猛摇手。“没有啦,我哪有谈恋爱啊?你们别乱说啦!”

“才没乱说呢!”蓓蓓和宜娟互视一眼,后者突然欺身逼近雨璇,猝不及防地从她的牛仔裤口袋中抽出一样东西——深蓝色的男用手帕。

“啊,你做什么?”雨璇尖叫。“快还给我!”

宜娟大笑。“哈哈哈,逮到了吧?这几天啊,我跟蓓蓓早就发现你的异常了!你常常一个人偷偷傻笑,偶尔还会把这条手帕拿出来深情凝视,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蓓蓓说,这一定是你男朋友送的,所以你才会笑得那么开心,对不对?”

“不是啦!”雨璇娇羞地抢回手帕。“这、这……这只是我习惯用的手帕,我喜欢男用手帕,因为大size比较方便,跟谈恋爱没有关系啦!”

“真的吗?”蓓蓓和宜娟可不信。“骗鬼啊?你根本就在胡扯!苏雨璇,我们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肚子里有几只蛔虫,我们清楚得很!你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一定是谈恋爱啦!快招!”

“对啊,快点说清楚!到底是谁?怎么认识的?帅不帅?”

“真的没有啦,你们要我说什么啊?我……我突然肚子不舒服,要去上一下洗手间!”

说完,不等两人的反应,雨璇粉脸胀红地冲向化妆室。

她一冲入化妆室,就直奔洗手台掬水泼脸。喔~~好丢脸啊,原来她偷看手帕的那些举动都被同事看见了。

唉,自己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了,以前也谈过两、三次恋爱,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啊,为何这次……会对那个男人印象如此深刻呢?

抽出纸巾,把手擦干净后,雨璇再度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手帕。其实,那一天早上虽然她的脚踝处的确沾到了污渍,可是她却舍不得拿这条手帕擦拭,因为她不想把它弄脏。一直忍到进了幼稚园,被园长骂完后,她才躲入洗手间里,用卫生纸拭净脚上的污渍。

怔怔地望着手帕,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庞,她几乎还嗅得到他身上那缕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清爽的古龙水味道,也可以看到他那复杂深邃,彷佛蕴藏神秘力量的黑瞳。

她从没见过那么深邃的眼瞳,彷佛是奇异的宝石,在夜空中闪闪发亮,炫目的光芒中藏着一缕魅惑,也藏着一股致命而危险的吸引力。虽然她不知道那男人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身分背景,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她还会再见到他!

雨璇小心翼翼地摊开男用手帕,把它对摺、再对摺。突然,她听到外面有小孩子的哭声,还有美语老师妮可焦急的声音——

“晓盈,不要哭啊!晓盈,乖……”

晓盈哭了?雨璇心下一惊,匆匆收好手帕,旋即步出化妆室。

严晓盈是雨璇班上的学生,一个四岁的小娃儿,三个月前,刚刚转到“向日葵幼稚园”。

雨璇一步入教室,就看到正嚎啕大哭的严晓盈。

“妮可老师,晓盈怎么了?”

“雨璇,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妮可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唉唉,我真的很不会安抚小孩。是说,你班上的晓盈也实在是太爱哭了点。连续好几堂美语课,她都忘了带课本,今天更夸张,不但课本没带,连美语联络簿也没带,所以我忍不住跟她说了句“下次再忘记带课本,就要罚站喔!”的话,没想到,她一听见就开始放声大哭,任我怎么哄都不肯停,唉哟,真是伤脑筋耶!”

晓盈已经哭成泪娃娃了,雨璇心疼地看着她,纤手温柔地把她搂入怀中,抬头对妮可道:“我知道了,关于课本方面的事,我会写在联络簿,或是直接跟她的家人沟通,麻烦她的家人协助晓盈的。”

妮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晓盈能不能先麻烦你安抚一下?我还得赶去上安亲班的美语课……”

雨璇微笑道:“我了解,你去忙吧。”

“谢谢!”一听到这句话,妮可像是得到特赦般,忙不迭地抓起美语课本,匆匆奔出去。

教室内只剩下雨璇和晓盈,雨璇坐下来,把晓盈抱到自己的腿上,抽出面纸为她擤擤鼻涕,另一手则不断地轻抚她的小脸,轻拍她的背,温柔地道:“晓盈乖乖喔,晓盈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哭哭喔,乖,不哭了~~”

晓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紧紧抱住雨璇,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师,对不起……晓盈又……又忘了带课本……晓盈不是……不是故意的……呜呜……”

“乖,不哭了,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来,老师帮你擤鼻涕,别哭了,老师疼疼你喔!”雨璇温柔地诱哄晓盈。

说实在的,她常常觉得现在的小孩好可怜,才小小年纪,功课压力就很大,每天要带的课本或教材一大堆,连大人都常忘东忘西了,更何况是四岁的小孩呢?

晓盈泪眼汪汪地看着雨璇,珍珠般的泪水还是滚滚而下。“妮可老师好生气,她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晓盈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可晓盈嫩嫩的小脸上,却有着一对略带忧愁的大眼睛。

雨璇抱紧她。“不会的。晓盈不要乱想,妮可老师还是很喜欢你啊!不过,晓盈,我们来打勾勾好不好?以后你睡觉前,都要先看看课表,自己整理明天要用的课本喔!”

“好。”晓盈赶紧擦掉泪水,表情慎重地和雨璇打勾勾、盖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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