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事情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青鸢能为她所做的只有为她分析其中利弊。暖暖口中隐隐透露的妖,她并没有见到。暖暖似乎并不太想让她介入此事。她尊重暖暖的选择,无论她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她都会支持她,但是这样的话,她没有当着暖暖的面说。因为她不希望暖暖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
她没有多作停留,直接回了临安。她还欠范侯一个解释。但做出在这决定的同时,她已经决定去一个地方,回到当初的死亡之地。在那里埋葬着她和道尘的尸首,已经很长时间无人打理,恐怕坟头上的荒草已经长得老高,趁着清理的机会,她要在那里将一切告知范侯。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一切,范侯是她的朋友,她不可以将这一切瞒他一辈子。是时候向他摊牌了,告诉他她的身份,甚至告诉他,她滞留在人间以及一直瞒着他的原因。她不祈求他能够理解她,但是至少不能让他再将她当成一个欺骗他、利用他的无耻之人。
在这之前她已经找过范侯,因为他不在家,她便留下书信告知她的目的。她的坟头离她居住的地方有些远,但对于一只妖而言这点距离却并不算什么,她确信范侯看到后会前来。
为自己下葬并每年前来清理荒草,这世上恐怕只有她一人,青鸢一边拔坟上的杂草,一边忍不住自嘲。她知道她这么做毫无任何意义,道尘已经投胎,而她自己也留在人间,这座坟对于他们两人并未太多意义。但是出于习惯,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回来看看,看着这荒凉的坟头,她便忍不住清理一把。她不能忍受躺在里面的两个,承受着被世界遗忘的孤寂,每每看到这荒凉,她便会想到自己,所以她不能让这里被遗忘。
只是这样一来,渐渐也就养成这样的习惯。
身后传来哗哗的声音,青眼知道是范侯正在树枝间移动发出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而是认真的清理自己的墓地。范侯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一个人忙碌。他是看出了这里对于青鸢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所以没有插手帮忙。还是只是还在生青鸢的气,所以有意站在一边不插手。
但无论那种可能,青鸢都不在意,很快她便清理完坟墓,因为只有一座孤坟所以打理起来并不费事。而且她也没有准备摆上任何供奉,甚至这座坟根本没有立碑,因为她知道这些并不必要,没有人会来拜祭他们俩。她身边的提篮里只是放了一些除草的工具,以及一包事先准备好的红纸袋封好的元宝,但是现在她并不想将它们像其他扫墓人一样焚烧。
范侯性子注定让他无法干等下去,他看着青鸢自顾自的忙碌有些急躁的问,“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很不耐烦,微微带着点怒意,显然还在对之前的事情而气愤。
青鸢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他,“你知道,这里面埋得是谁吗?”
范侯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而且依照他的性格不可能对死人感兴趣,更不可能费脑筋去猜想这些,他极为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他的确不能能会知道,知道这里埋在什么人的,这世界上只有青鸢一人。
青鸢做着毫无用处的深呼吸,为自己鼓了口气,感觉到自己已经可以十分镇定且平静的将所有和盘托出后,才敢转过身直视他的双眼,神情无比真诚。她缓缓开口,“里面埋的人是我。”
挺清楚青鸢所言以后,范侯扯着嘴角,似乎觉得青鸢这个笑话很冷。但是青鸢一直这么淡然的看着他,让他渐渐觉得这也许不是一个笑话。他狠狠的咬咬牙,将这个想法从他的脑袋里甩出。似乎为了反驳青鸢和说服自己,他狠狠地反问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笑话!”青鸢苦笑一声,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让她难以欺骗自己这一切只是一个笑话,她声音恹恹,“我倒希望这是一个笑话,范侯难道你不觉得我和一般人不同。”
这一次范侯虽然思索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她口中所说的不同,他有些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不同。”
“不,很不同。”青鸢纠正他的说法,并且一一列举不同点,“第一,我不是人。这一点你很清楚;第二,我不能晒太阳,即使现在这般和你说话,我还有撑着把雨伞遮蔽阳光。第三,范侯,你见过我在你面前吃过东西,哪怕是喝水?”
范侯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一扫刚开始的不以为然,特别是青鸢列出的第三个特点,他仔细想了想,青鸢的确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吃过任何东西,他和她白天一起跟着李再渊学习,午饭时她一直推脱,从来不食用任何食物,反倒是几次让他撞上她呕吐。一个不能晒太阳人,再加上从来没有食用任何食物,的确很可疑。
青鸢知道他已经有些相信她的话,为了让他更加信任她,她在他面前,从身边的提篮里拿出那袋用红纸袋包号的元宝,因为这袋元宝有字的一面一直反扣着,范侯开始没有注意它,更没有注意到上面写了什么。
现在她见那有字的一面露出来,有意示给范侯看。若是一年前范侯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但是现在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上面写出的是,他的朋友青鸢的名字以及一个羽毛的记号。
青鸢拿出火折子把纸袋点燃,火焰迅速吞没了红纸袋,没过多久在青鸢面前化为一片灰烬。期间范侯和她都没有开始说话,而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火焰熄灭,青鸢的面前慢慢浮现出一团幽蓝色火焰,像暖暖送信那次一样,青鸢伸手探了进去,从中掏出一袋标有她名字和一个羽毛记号的红纸袋子,正是刚刚被她烧毁的那只。
范侯见次,脸色白的像纸。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对青鸢说道:“你,你真是鬼?”
“如假包换。”青鸢微笑着。
但她的笑反而让范侯的神情说不出的紧张,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逃还是该留。但是直觉让他将双脚稳稳的钉在地面,他想知道为什么。
青鸢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她知道范侯很怕鬼,现在得知她的身份后,竟然没有马上跑开,这一切已经很难得,“范侯,我不是有意期满你,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出口,毕竟你那么怕鬼。”
范侯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淹没在无声之中。青鸢见了继续道:“九年前,我已经是个死人,那时的我因为一些关系,没有去投胎,反而变成现在这种拥有实体的样子。”她说着举起手,想让范侯确定她不是一个透明的人,“但是这也并不是没有代价,我的感觉缺失了很多,不能感觉冷暖,不能察觉疼痛,甚至不能见阳光等。但总体来说,我现在的外表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话只是让范侯的神情略微放松,“那么你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了付安白。”青鸢很坦然的开口,“也是为了身后这个,和我埋在一起的男人。”
范侯目光转而移向青鸢身后的坟墓,凝视了良久,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青鸢没有打扰他,她知道要给他时间来适应她的身份。
思索了片刻,范侯问道:“那日,那个叫做白术的小女孩和你一样,也不是人?”
那一次白术附在曼珠的身体上,范侯只是听到青鸢这么称呼她,但是而后白术离开,真正的曼珠回来,范侯却并不知道,他一直认为从始至终都只是白术一人,青鸢知道对于这一点,她必需瞒着范侯,那不是他可以知道的事情。她以已经对白术承诺过,不会向范侯透露有关于冥界一切。
但是她也不愿意再欺骗他,她摇摇头解释:“不是,她是人。但是她的身份很特殊,我不能透露太多。”
范侯再一次陷入沉默,青鸢的话他的确是相信了,但是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青鸢将这件事情瞒了他这么久。
青鸢见他如此,以为他还不能接受她的身份,或是还在对她不能对他说出所有事情而气恼。她拿出暖暖还给她的内丹,走到范侯面前,好在范侯并没有因此而后退,否则她之前做的努力恐怕全都浪费了,“这个给你。”
范侯接过仔细一看,认出那物,神色甚是诧异,“内丹!”虽然他只是一只小妖,但又怎么会不认识这东西,内丹对于妖而言太珍贵,而且联系到青鸢之前所说的一切,那么这很可能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他不能收。
青鸢见他要还回来,忙制止道:“我已经是个死人,这东西对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
“可是?”
范侯还想说,青鸢立刻阻止了他,“这内丹是我的,只是现在,你看我还需要吗?”
范侯摇摇头,对于鬼而言,妖的内丹却是毫无用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内丹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