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曼珠那里得知,白术借她的身体,也是不得已为之,依照白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难在维持下去。灵魂需要肉身休养生息,她“借住”在曼珠的身体里,只是为了能多争取些时间。
所以青鸢最后还是,孤身踏上回程的道路。因为想买些物品,她特意绕到临安城。而这个临时的决定,却让她在这里碰到意料之外的人。
易安很少离开千裕观,这一次出现在临安城,青鸢与他撞上完全是个意外。安白从陈家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接到易安的消息,所以改道临安。
青鸢在人群中远远看到了安白,刚想上前打声招呼,却不想真好看到他师傅从衣饰店里走出来,此刻想要装作路过溜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易安换下了他那一身道袍,如今的打扮倒像是个富商。只是他神情严肃刻板,看起来十分不易亲近。
从他出现后便一直盯着青鸢,甚至安白将青鸢介绍给他时,他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眼中有疑惑,也有探究。这让安白看起来有些紧张,也让青鸢很不舒服,似乎自己的秘密被他知道一般。
她不知道李再渊给她的手镯,是否可以完全守住她的秘密,但是至少眼下,易安还没有看出她的身份,否则他们现在便不会如此和平相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安白并没有将青鸢和他的关系告诉易安,只是说了他们在昌陶镇的经历。这让青鸢心中的疑虑进一步加深,安白果然是不想让他师门中人知道她的存在,他想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易安终于打破沉默。
青鸢一惊,早在昌陶镇的时候,她便怀疑她与易安,或是道尘与易安之间有些瓜葛。但她实在记不清,生前见过易安,所以回答的还算自然:“道长怕是认错人。”
好在易安也没再坚持,只是为了安白等人,在昌陶镇的鲁莽作为,向她道谢。最后才提出他来临安城的目的。
原来传闻飘香楼里,常常发生一些怪事。很多人听到,房间里传出悦耳的琵琶声,可当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这样的事情依照易安的性格,是不会过问的。
只是最近这个传闻又多了一个版本,说是有位客人,不但听到了琵琶声,还听到了一对男女的对话。而当他透过门缝往里面看是,只看到了一只红毛狐狸对着空气说人话。
而后易安特地命他的徒弟,将那只狐狸的样子打听清楚,这才决定亲自走这么一趟。
易安听闻青鸢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灵魂,便邀请她一同前去,探个究竟。青鸢原本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是想到飘香楼里有位女子,擅弹琵琶,似乎和李再渊有些交情。她总觉得这人似乎与易安这次目标有些关系。
再加上安白在一旁一直给她使眼色,分明是叫她不要参与。可是对比他最近的行为,倒是叫青鸢越发觉得应该走这一趟。
因为易安是道士,不便出入那种地方,他才会来市集购买衣服。他原本打算立刻前去,现在多了青鸢,只能推后几日,留出时间让青鸢准备。
定好相见的日期和地点,易安带着安白回客栈。青鸢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朱府,李再渊这些年,留在临安城的时间越来越短,常常几个月甚至十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青鸢来到朱府不指望能够遇上他,她只是想尽责任,看看朱文文的情况,朱文文这些年长得越发标准,可惜由于神智的关系,一直没有定亲。从昌陶镇回来后,青鸢忽然觉得朱文文的状态有些像那位陈家小姐。
陈东菱灵魂出窍后,白术对她施了个法,让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吃饭,睡觉,甚至可以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而这些特点和朱文文很相似,从那一刻起,青鸢就开始怀疑,朱文文的灵魂根本不在她的身体里。
可惜单凭外表,她分辨不出,这具身体里究竟有没有灵魂。可朱文文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从开始就是这个样子,难道她的灵魂已经丢失了这么多年?
联想到李再渊这些年的行为,似乎一直在外寻找什么。难道李再渊寻找的就是朱文文的灵魂?这种猜想究竟是不是事实,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从朱府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青鸢顺着原路返回,路过安白落脚的客栈时,正巧看到安白和陈小妹从客栈里面走出来。由于角度的关系,两人都没有发现青鸢。
青鸢也有些好奇,这个时间两人要外出做什么,便悄悄地跟在他们俩身后。如今她的道行比安白高,有意隐藏,安白根本发现不了她,更何况道行浅薄的陈小妹。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感情十分要好。特别是安白,在青鸢看了,总是故意说一些讨好的话,给陈小妹听,逗得陈小妹呵呵地笑个不停。这让青鸢心里无比难受。
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晚辈的姿态,表现的中规中矩,何时像今日对待陈小妹这般对待过她。她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愤怒,可是她还是忍耐着,看下去。
安白带着小妹去了集市,给她买了零食,和许多小玩意。最后两人停在买首饰的摊贩面前。陈小妹看中了一只红玛瑙头银簪,安白在她头上比划了几下。便掏钱买下。
看到这里,青鸢再也看不下去了,虽然她早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可是此刻的她,还是感觉堕入了千年寒冰之中。多年来的信念,在这一刻崩溃,这些年的坚持,这些年的守候,到最后只是为她人作嫁衣。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这一晚她独自一人,登山了白下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酒菜,看着它们发呆。她不能吃,也吃不下,只是想闻一闻味道。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她闻饱,会不会也有点效果。可惜结果让她失望。
她以为这辈子握住了主动权,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发生,相爱相杀的结局。可实际上,任何事都没有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他们没有在对的时间相遇,他还是去修了道。现在他们之间又多出了一个陈小妹,难怪他最近的表现这么奇怪,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她第一次怀疑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为什么事情发展的发现,总是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呢?难道是她命不好,还是他们之间没有缘分?
“姑娘,好兴致!”
青鸢抬头看了一眼前来搭话的男子,又缓缓低下头。胡俊,几年前在李州家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狐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现在的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胡俊也不在意,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在青鸢对面坐下。甚至叫了壶酒,就着她点的小菜,自斟自饮起来。青鸢也不生气,看着他发呆。
直到胡俊打破这个沉默。
“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在这里发了这么久的呆,说出来,作为长辈给你点建议。”
青鸢微微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胡俊,她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也从来没有听他的名号。她看不出他的修为,只是能感觉,他的修为比她高深。这样的妖她无法相信,即使她知道妖比人讲信誉。
胡俊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你叫做青鸢吧,说起来我也算和道尘有些渊源,这样的话,你是否愿意和我说说你的情况。”
青鸢警惕地看着他,满脸不信。一只妖会和道士扯上关系?即使有,恐怕也不是那种良好的关系。只是他怎么会知道道尘和她的名字?
胡俊继续劝说:“别绷着脸啊,我是说真的,道尘小的时候,我可是抱过他呢?我记得他腋下有个黑痣,这事你知道吧?”
青鸢一愣,下意识回忆起,与道尘相处的那些日子,但她很快察觉,她被骗了。别说她根本就没有看过道尘的身体,不可能知道他身上有没有黑痣。只要她回答了他的问题,便会陷入被动。
无论她说,有或者没有,他都会嘲笑她,原来你们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了!回答不知道,他恐怕又会说,混到你这地步,还不如我这个外人清楚。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青鸢决定不再理会他。大概是察觉出自己的伎俩,被青鸢看穿,胡俊也不在意,反而厚着脸皮,继续说道:“青鸢,我可没有骗你,我真的认识道尘,甚至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青鸢拿不定注意,胡俊或许真的知道一点,她可不记得曾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现在他不仅仅能将她、道尘以及李再渊的名字说出,甚至还知道她和道尘的关系,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她还真不信。
“你究竟是谁?”青鸢压低了声音,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敌意。
胡俊无所谓的笑了笑:“你猜!”
“无聊。”
青鸢觉得这人现在不过是在拿她开心。不想再被对方戏耍,她起身离开,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胡俊在后面喊道:“刚刚说的话,我可没有骗你。”
青鸢几乎没有因此停顿,看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胡俊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真是的,一点都经不起逗,道尘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妖精,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