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在罐子里,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这个封印让她的意识不断被削弱。让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头脑更是晕乎乎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她感觉格外的晕乎,似乎有人正在外面搬动这这个罐子。看来是到了处置她的时候。她心中不报期望,可是不想放弃一丝可能。
随着剧烈的震动和罐子破碎声,她终于从封印中解脱出来。由于常时间没有见到阳光,让她的眼睛难以适应白天的光线。她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站在一个人,却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
是安白吗,她很想问,却又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不过她总觉得那人就是安白,因为她此刻并没有感受的阳光的灼烧。千裕观中,没有人比安白更清楚自己的情况。不会有人注意这个细节,特意在背阴的地方放她出来。
还没有等到她看清楚,那人便开了口,语气冷漠而生硬:“你走吧!”
果然是安白,他这是要放她走?
“你!”青鸢想要抓住眼前的身影,但是刚向前挪了一步,脸上传来灼烧般刺痛,看来安白安排她躲进阴影之中,但同时也将她束缚在这个区域里,所以现在的她根本就无法靠近他。
“不要过来,安静的等到天黑后再离开吧。”安白的声音更加冷漠,让她觉得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她放弃靠近他,他若是不愿意,自己即使是凑上去,也未必能碰到他一片衣角。
“你!真的放我走吗?”
“你毕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次就当是报恩吧。”安白的声音越发深沉,“只是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呆坐在地上,甚至连他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她脑子里空空的,胸口应该有堵着什么东西,可是那里也只剩下空洞。
这一刻她觉得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多年来的坚持、希望,在安白的这番话中,化为乌有。她想像其他人一样,痛哭一场,可是她做不到,她没有眼泪。感觉不到痛,被伤的这么深,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大脑一片混乱。
她该庆幸这种状态,这种无感状态下,她才没有被伤的更深。她曾经最害怕的事情,是重复前两世的命运。然而这一世她万万没有料到,他们的结局却是这样,连陌生人都不如。
过了良久,她才想起,范侯还在千裕观,他是被她连累的,总该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她果然还是太脆弱,刚刚应该叫住他的,现在谁能帮她把人救出来。不!也许,当时叫住他,也没有用处。他还会帮她吗?她不确定,但是多半是没有希望了吧。
“丫头,你没事吧。”
青鸢的眼睛早已恢复了视力。她抬头,看到李再渊举着一把伞,站在她的身边,她一直在发呆,根本没有看到李再渊的靠近。
“咳咳咳!”李再渊脸色乌青,止不住的咳嗽声,给了她稍许真实感。
“道长!”青鸢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虚弱,“是你?”
“为什么,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遇到你?”青鸢傻笑着,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
“别说傻话了。”李再渊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里去?”青鸢揪着他的袍子,像是找到救命的稻草,“道长,我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李再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安慰孩子一样说道:“对与错,原本就在一念之间。”
“是吗!”她放开手,眼睛里像是没有了焦距。
李再渊将伞塞进她的手里。扯着她的衣袖前进。她茫然的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要带她到哪里去,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她心中这样想着。
李再渊没有带她回到李州家,而是带她回到了她自己的家。白耀早已在家中等候多时。青鸢被白耀搀扶着进入家中。家里似乎刚被白耀打扫过,甚至还点了檀香,香味让她的心情好转一些,但当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后。她又忍不住想起,付安白和她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可是如今,家中明明有这么多人,却任然让她觉得这里空落落的。毫无生气的屋子加上毫无生气的人。让这里的空气都充满着死沉。
“事情我都已经了解。范侯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李再渊的声音,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安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青鸢缓缓的转过头,看着他,慢慢吐出几个字:“道长,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她真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再渊如此本事,应该可以回答她这个问题吧。然而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这一次却让她失望了。
“抱歉,我什么都不能说?”
青鸢勉强扯了一个微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是该惊叹他的无所不知呢,还是该称赞他的诚实?可是她不怪他,也不会埋怨他,她没有权利要求他,为她吐露天机,毕竟那是一件很折寿的事情。
青鸢再一次沉默,李再渊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超外走去。这些年,他的身体越发不行,恐怕撑不了多久。
他来到屋外的树林后停下,确定青鸢听不到也看不见这里发生的一切后,他说道:“出来吧。”
没过多久,一个道姑装扮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妙云,正是多年前在飘香楼外,等待李再渊原谅的女子。
妙云快步走到李再渊面,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师傅,你愿意原谅我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雀跃。
李再渊闭上眼,而后有猛地睁开:“有资格原谅你的不是我,是青鸢。”
妙云的身体忍不住一抖:“师傅,我知道错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谅,求师傅指点。”
“你想去千裕观,把范侯救出来吧。”李再渊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拂袖离去。妙云却不敢起身相送。
这么多年,师傅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后悔与自责中。师兄和青鸢因为她的嫉妒而死,师傅更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对她置之不理,这样的生活她活够了。
她早就下定决心,只要可以赎罪,她什么都愿意做。范侯,那只猴妖,想要从易安手里,夺过来并不是不可能。她需要好好合计合计。
千裕观中,付安白跪在大厅里,易安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安白看不到师傅想着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的到,此刻的他一定很生气。
他没有经过允许,放走了青鸢,放走了师傅的敌人,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等同叛师。可是这些与他之前的行径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易安很生气,可也正是因为太生气,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付安白,他所有弟子当中他最看重的一个,聪明好学,最重要的是悟性好,他相信要不了几年,付安白便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可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子,却一再背叛他。
“说,为什么要放走她?我让你看守她,不是给你权利自作主张。”易安忍住动手的冲动。
付安白早就料到易安会如此动怒,只是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倒是不太害怕:“她毕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一次全当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易安的怒气终于减轻了一下。付安白这么做,的确有充分的理由。无论青鸢对他抱有怎样的目的,这些年对他的付出总是出于真心。若是没有她,付安白现在恐怕还是临安城里的一个小混混,甚至更可能活不到现在。
是青鸢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也是她给了他接触妖魔的契机。否则易安是否能够收到这样的徒弟还是两说。
想到这里,易安的怒火终于去了大半:“这一次就算了,那女鬼这些年,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只是下不为例。自己到刑堂去领二十鞭,面壁半个月。”
付安白对着易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回答道:“是。”
只是他并未起身离开,而是继续问道:“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傅赐教?”
“说。”
“当年您为什么要骗道尘,让他和青,青鸢自相残杀?”
付安白早已从胡俊哪里知道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听师傅亲口回答他。在他心中还存在一丝幻想,胡俊说的那些并不完全是事实。
易安看着他,冷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什么?”
付安白浑身一颤,那些,那些都是真的?师傅真的这样陷害过他的前世。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是道尘,甚至非常排斥别人将他当作道尘。可是师傅的所作所为还是叫他难以接受。
易安冷声道:“妖,人人得而诛之,为师当年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该让道尘受那妖女蛊惑,以至于让他为情所困。”说完他看向付安白,眼中说不出的严厉,“安白,你不是道尘,不会叫我失望吧?”
付安白重重点点头,他不会成为道尘,永远都不会。他回到千裕观,就是为了避免成为道尘,只有易安,才可以将那些记忆压制下来。
他永远也不要再想起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