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孤无声的点了点头,是该围剿了。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原本气焰雄盛的魏武军一下子失去了优势,那木答不得不鸣金后退。
凌老将军对魏武的鸣金后撤有些错愕,魏武很少鸣金,一般都是打不过就跑。很少统一后退。看来那木答带的兵真的死伤不起了。
一天的战斗,也到了饿劲上头的时候,凌老将军也吩咐就地安营生火。
夜色慢慢暗下来,罗孤正和凌老将军商量明日一早的进攻。
明日一战,多则五六天,少则一两天。定然能连同炎军一举歼灭魏武残部。
“报——”
‘报’字开门,罗孤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报信兵来了。
罗孤笑呵呵看着单膝跪地的报信兵,“所为何事?你们这么急匆匆的?”
“报告王上!王后凤驾已至左陵城,欲要出左陵至边关面见王上……”
“什么!”
连月居然来了左陵!怎么没半点风声?
自己只顾了战场上的变化莫测,却没想到后宫的女主人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子。
罗孤不待报信兵说完便拍案而起,“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孤王!”
报信兵和凌老将军都有些沉默,任由罗孤发泄,罗孤脑袋里想理出个思绪却又担忧着连月的安危。
“去!遣精兵拦了驾送回膺城!”
“报——”这时,门外又一声报字从远至近冲入大帐中,罗孤没好气的呵斥,“什么事!”
“报告王上,王后骑马冲过了左陵城,往这边赶来了!”另一名身披银甲的将士气喘吁吁的回禀。
罗孤顿时愣住了,这月丫头当真比她当日还厉害!“你们这群混蛋干什么吃的!连个弱女子都拦不下!”
没让罗孤等多久,大帐外就传来了卫兵的两声跪拜,然后是一个娇弱的女声惊喜的破帐而入,“孤哥哥——”
罗孤远远看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掀开帐帘,然后是一张天人为之失色的精致笑脸。
罗孤顿时有些犯傻了。
“臣,凌正翼拜见王后娘娘。”
见过礼之后,旁人很有眼力的悄悄退下。
“孤哥哥!想死月儿了——”一个白色的娇小人影从门口冲了过来,直接往罗孤身上挂,直把罗孤撞到大椅里。
罗孤这时总算回了神,握住怀中人的双肩,怒目相对,吼道:“连氏月儿,你他妈到底在干嘛!”
这是连月第一次听到罗孤爆粗口,而且是这么不留情面的朝自己,霎时精致的脸上欢喜之情一扫而空、泫然欲泣。
“孤哥哥,大半年没见你了,月儿很想很想你。被子里也越来越冷了,夜里都要起来还要起身几次,一遍一遍的都睡不着……”
罗孤一见她这样子,心里就慢慢软了。想想刚刚自己的暴怒,不由将她抱了在自己腿上,抚额道:“不是每隔几天都有给你写信吗?有没有那么寂寞啊~”
连月圈紧了罗孤的腰身,讪讪一笑,伏到罗孤耳边暧昧道:“呀,不写还好,看了越加想得紧……”
罗孤身子一抖,耳朵痒痒的。
这丫头还学人家吹什么热气!
罗孤白了她一眼,拉了她的手腕。
冲她吼道:“起来,给我正经了坐着。”给她三分颜色就开始不端正了,“那信还写错了?”
连月吸了口气,慢慢的在罗孤身上磨蹭了一阵才踱到另一张大椅上,调皮道:“夫君万里寄家书哪里会有错?没错没错。只不过就是没有伸手摸得到身体的舒服。”
罗孤轻嗤一声,这女人越发放肆,都是她惯的!于是没好气的问她,“你这番摸到左陵来,别告诉我是对你夫君相思成痨所以没管住自己的脚?”
连月粉唇轻展,一个精致的如白莲的笑容立时在唇角绽放,声音也不怕腻死人,“夫君~怎么把月儿比作那耗子?虽不至于光明正大的来,但也是事先留了书给绾姐姐的!月儿在宫中听说了孤哥哥和王兄联手在左陵大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四国,月儿作为孤哥哥的王后,又是炎国的公主,岂有不来恭贺之理?而且有月儿在孤哥哥身边自然能照顾一二的。”
罗孤叹了口气,“大小姐,月公主,我的王后,就你这撂翘子的样子还能指望你照顾我?”
接着,是连月叉起腰来和她叽叽喳喳的打趣。罗孤见了只是怪笑。
当日,移驾离宫月儿的不舍之情,不用双眼也能感受得到。
此时,炎罗大军对抗魏武,炎君连踏水和罗修王罗孤亲赴左陵的消息该传遍了四国,若那人对自己还心存着怜惜和不舍,也会排开一切奔来左陵吧,月儿是怕这个吗?
再加上离开炎王宫已有两年多了,毕竟血浓于水。月儿她来左陵,说不定在庆功宴上能见嫡亲的大哥一面……
也许只有这样一一分析才能压制住内心的不安,或许……
“孤哥哥,你看看你又在那发呆了!虽然你呆呆的样子很招人喜欢,但被无视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受哦!”
罗孤听了她的话苦笑,如无必要谁愿意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当年母后似乎常常这般埋怨父王。想到这里,罗孤会心一笑“月儿,我暗中派人保护你,你要好好呆在大帐中,切不可往战场上跑。”
“哎呀,知道了!糟老头子——”
“呀,你这丫头,怎么这次一见却越发没规没矩了!”
左陵城的战火如期在赤维谷上演,四国政客戏称炎国和罗修的炎罗联军为‘阎罗’大军,民间还处处开馆说书,此番魏武鞑子多半会被阎罗王全数收了去。那炎君和罗修王就是地狱派来的黑白无常。
当连月将这些消息当做笑话说给罗孤听时,直没把罗孤笑破肚皮。“威仪扫地!本王贵为朗朗乾坤下的天子,怎生和那阴司刑判扯上关系?”
罗孤驱马赶上凌老将军的先锋军,看着黄沙战场上的肃杀之气愈烈、血腥味就带着煞气迎面而来。罗孤皱眉,马蹄下斑驳的血迹染红了沙粒,还算透明的血色石英上残留的不知是左陵将士的英魂还是魏武骑士的诅咒。
回想起昨日帐中的温香软雨,罗孤就深感这一冷硬和柔情的冲击足以将普通人陷入逃避的迷幻中。
“孤哥哥,”连月在被窝中贼笑贼笑的看着罗孤,“孤哥哥如此操劳就不必给月儿写家书了,日日睡前亲口说与月儿听,可好?”
罗孤当即就背身而去不理她,连月就在她身后笑开了,欢快的笑容不知怎的,听在罗孤耳中多了几分凄凉。
身边传来凌老将军的督促,“王上,此次围剿魏武只能入得赤维谷混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堵在谷外耗干他们的粮草,可是这样一来变数太大了。”
罗孤当然知道这个变数是什么,一来,是怕武独-夫和那木答被连踏水操纵决意攻入左陵,那么他们只能集中兵力抵御魏武,放弃侬帕尔草原。白白损失了这么多兵力,还得不到半分好,这不是罗修当政乐意看到的。
二来,若那木答得令勤王,率部返回赤维谷的南面对战炎国、支援武独-夫,罗修还在谷外傻傻围着。那么只会造成炎国误会罗修不尽力、恶意在盟国身后捅刀子。同样,这场大规模的战争会成了三国的笑话,侬帕尔草原的好处同样谁也得不到。
三来,即便连踏水并无操纵魏武的意思,而是一心一意配合罗修覆灭魏武。若左陵军使出堵困赤维谷的计策而不入赤维谷,那待炎国消灭了魏武武独-夫的主力,炎国肯定会调移大半兵力南下侬帕尔去占据草原。那么,罗修一群无主之军在魏武地盘上去对抗炎王连踏水同样说不上什么话。
罗孤想到这里,吁了口气,“快、狠、最大限度保证左陵军安然。一切但凭老将军调度了。”
“诺!”
天空依旧晴朗,往日的蓝空不见,只余黄沙漫漫隐天蔽日。昏黄的日光照在了赤维谷外,谷内一半黑暗,一半明朗。
日光又照在了将士们的盔甲上。很难想象,左陵军的盔甲都是金属盔甲,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十万军队的集结并没有那么难,半个时辰后,在一座山丘上战鼓擂响,进攻的旗语也在打旗兵的身前打起,先锋骑兵营的所有伍长都命令手下的兵士进攻。
黄沙滚滚,喊声震天,对面谷中的号角也呜呜的吹响。这是魏武迎敌进攻的命令。
顿时,对面的山谷中上万骑兵奋勇冲出,如出群之狼群直奔向这边,欲要和冲上去的左陵先锋骑兵营进行厮杀。
左陵骑兵营有三十,在场作战的骑营有二十,每营有两千名骑兵,也就是在场与魏武作战的骑兵有四万之众,其中有三个先锋骑兵营,共计六千人。
将近六万余名步兵在凌老将军的示意下早已结好了内圆外方双困阵,以防魏武骑兵向左陵草原突围。
罗孤凭借良好的视力冷眼看着赤维谷外的浴血厮杀,这一时间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先祖为之头痛的魏武终将败在了她手中,想到了千年前的姑墨圣主是否也如她这般被推到了刽子手的位置。想到了临渊的愿望,那个统一姑墨的愿望。
“前进——!”
凌老将军挥戟向前方怒吼,罗孤一闪神,原来魏武骑兵不堪重击,正边抵抗边往赤维谷内撤退。
“要入谷了吗?”
“是的,王上请先回了吧。待清剿了那木部残余,再唤孤王前往?”凌老将军担心罗孤的安危,在一边思量了片刻才征询。
“不必了,凌老将军我们走吧。”罗孤牵了牵马缰,看着远方的步军正唱着罗修军的军歌。
两人率部从慢奔去赤维谷,都没发现的是,一袭凤服身披轻紫披风的连月王后领着几名侍从纵马跟在大军的侧面。
“进攻——!”凌老将军气壮山河的吼声穿震三军,将士们闻声也兴奋异常的大吼出声,“进攻——!”
在凌老将军身边的罗孤被这喊声喊得全身一抖,热血沸腾。一时间的杀气弥漫,恨不能持了腰间的佩剑杀入乱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