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楚卿风动了,身法如同这茫茫烟雨中的一缕白雾,散如绵、轻如燕。旁人一闪神的功夫,便可看到数十名黑衣杀手四肢僵硬,皆直直坠入河中溺亡……
这一招,把站在最外层的船杆上的黑衣头领吓得一怔,待回过神来,他在烟雨中声嘶力竭的喊道:“上!快给我上——先杀了他!”
又有数十名杀手从四面八方跃下,亮出手中的刀剑朝楚卿风砍下!空中处处可闻‘唰唰’作响的利刃声,可以看出这些吃饭的家伙,平日里已经被他们磨得吹毫可断了。
再观卿风,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冷哼一声,纵身朝人数最密集的一处而去。
“嗖——”
天下神兵,游龙潜渊剑、出鞘!
长衫猎猎,鬼步成殇!天与地只剩下一片黑暗,黑暗间唯有那一丝银白泛紫的剑芒,留给了那些到下的杀手最后一丝色彩。血雨在青衫人影周身飘洒;他的每一个起跃转身,都会引来成百上千朵细小的血莲萦绕……
“啊——”在这无声的杀戮间,黑衣头领惊恐的见到这一幕,从喉咙里凄厉出声。他不敢相信有些么杀人的身法,他也不敢相信那如花丛中起舞的一袭青衫,竟会如此凌厉……
“快住手!你快住手——”哀求带着威胁的话语吼出,说话之人已经思绪凌乱。
青衫人影闻声不为所动,依旧迅速如秋收割稻一般杀向无处可安黑衣人。
游龙潜渊剑出鞘,天地为之哀恸、血雨为之畅饮、生灵为之谱写悲歌……
秦良目光呆滞,瘫软的双脚已经承受不了他内心的沉重,“原以为朝堂的明暗轧乱已经算是血雨腥风了,可没料想……这江湖的血腥才是真正的杀伐!”
青衫、冷目、紫光银芒、血雨喷洒……这每一个标志性的物象出现在黑衣杀手眼中,无疑是朱笔叉下——宣判他们生命的终结。
颤颤兢兢的手,握不稳烟雨下的剑。偶尔打在手背的血雨如同炽手的铁烙,震得他们抖落手中的剑、连连后退……
长河婚船四周的水面调和成了粘稠的鲜血,上面漂浮的一具具黑衣尸首将天地间、烟雨间的乌青渲染得更黑暗了几分……
看着自己信心满满带出来的一干活奔乱跳的弟兄、像被毒烂了心肺的死鱼,一条条的飘在河面上。黑衣头领如丧考妣,苍白得面无人色,他将指甲嵌进手心的肉里,“为什么不住手!你这个恶魔——你会遭到老天爷的砸下的报应的!”
青衫人影冷哼一声,他身畔紫光一闪,船板上最后一个黑衣杀手跟随着那道紫光扑倒在地,血水被雨从他的脖颈冲刷而下。
持剑人身形一顿,转头直视桅杆上的黑衣头领,剑上数道血红细流在雨的清洗下,没入船板中。他青衫被内力蒸干,袍摆迎步、乌丝随风。
一步,一步,像桅杆上的黑衣头领走去。原本的星辰清目被一股冷然的冰霜覆盖,“为何不在点穴沉江之时离去?你有怜惜他们的命吗?”
“尔等剑下孤魂有几许?杀手也会祈求上天降下报应?你觉得,上天会让你有命看到吗?”
“船中之人落入尔等之手,会有比他们更好的下场么?”
青衫人影剑直指河面黑衣尸首,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如同轰雷直击黑衣头领!
黑衣杀手心神受累,喷出一口鲜血来。心有不甘但却被斥的哑口无言。抖了抖手中的剑尖,颤声道:“阁下出身何处?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话音一落,底下的游龙潜渊剑再一次舞动,直逼黑衣人的方向,青衫人影在这时冷然出声:“楚忍,古步楚氏一族!”
看着转瞬及至的游龙潜渊剑,黑衣头领心头一紧,默默将对方的家门记住,不说二话转身便逃!
这一下子功夫,便远遁到了千米之外。
下方,青衫人影楚卿风目光一寒,游龙潜渊剑被内力包裹着,凌空直刺向逃遁的黑衣人方向。
“咻——”
剑芒一闪,紫光霹雳!
那冷清的话语,再一次在黑衣人耳畔响起:“阁下,还是留下一臂吧!”
“嚓——”一条被黑袖缠绕的右臂,被紫光银芒的剑锋削下,坠入河面。
“啊——”
黑衣人回头,双眼殷红、怒视青衫人影,经不住断臂之撕痛啊的一吼、惨叫出声,最终抱胸愤然离去。
四周烟雨更甚,雨线打在河面的微波里,无声无息。肉眼可见朵朵血莲,在河面悄然绽放……
之前被层出不穷的黑衣杀手闹出的动静,在这一刻已经万籁俱寂,归于平静。
“嘭!”
在这平静无声的气氛里,这一响声尤为突出。却是船舱里一直观战的儒衫,身形踉跄、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负荷、怦然倒地。
卿风原本负剑而立。闻声,转回看着乌色苍穹的目光,望向倒在地上的人。眼中有了少许的担忧,沉吟道:“大人……可还要紧?”
“无妨……”
秦良喃喃答道,眼中无神的看着自己广袖下不住哆嗦的手。
片刻,发出了他有生之年会一直挂在嘴边的某句话,“所幸…当初入的是朝堂政坛,而非江湖战场……回了家,定要告诫明弦一番:江湖与战场、时时要慎入……”
卿风闻言蹙眉,担忧更甚,“大人……”
“啊,楚护卫!”秦良瞪大了眼睛,急道:“为何要放走那一个刺客?须知,斩草要除根啊!”
卿风闻言愕然,他似乎小看了孤儿看重的这位肱骨之臣了,这人虽然看似看不了这么血腥的场面,但该有的魄力和果决还是一份不缺。这人要是真入了武道,或许也并非泛泛之徒……
他神思闪过心头,还是将他拉起,在他耳畔宽慰道:“王的旨意:‘漏网之鱼,亦可乱鳖’。”
“哼——”一声重重的冷哼,将书房里坐着的几个人惊得脸色发白。
这是在曹彰的书房,曹彰坐在藤椅上怒视眼前的四人。他面色发黑,被气得不轻。
“原以为默认了秦子房那个匹夫,将炎国的妇人娶了来。刚好可以利用那废物的怒气,去扳倒各世家和寒门之流!却没料想到这群混蛋办事这么不济——商无姬这样、魏武鞑子这样、就连你们手底下养的那群混蛋也他娘的一群窝囊废!”
曹彰越说越火,猛的一拍桌,“嘭——”笔架立时倾倒,四散而落。
“你们几个说说,为什么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一个弱质文臣都搞不定!”
一旁的谢御史素帕掩汗,纠结了良久才出声:“丞相,听说这次行动原本还挺成功的。只因为王身旁的那个护卫赶至那里以身相互的缘故~”
其他三位大人也很颔首点头,能推脱责任当然不会甘于人后。
曹彰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数百之众。他曹家虽非凌门和慕容家那般将门出身,但总归还是拥有沧州与利州数万部众。又岂非不知人的智谋是无限的,但身体力行却是极其有限的。
“混话!哪里有这么一说?一人之力对抗数十之众已是困难,更何况要护得那船上的人还要对战数百之兵……你们这是在推卸。”
谢御史眉头微陷,心中暗忖:曹相这些年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也越来越倨傲自恃了……尤其是看到了那个病弱的新王之后,他的思维、言谈行事全然没了当年闻王时的谨慎。这棵树虽大、却不牢靠了,只可惜自己早已站好了队。而且没有更好的阵营可以让自己去投靠了……
“丞相,事已至此该追究的就追究。但是接下来的对策还是提前做好准备的好。”谢御史也不多做计较,他知道对方的倨傲听不进逆耳之言。
此时,房间里陷入了安静之中。公孙允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还是去查查这个炎国公主的事吧。”
谢御史闻言瞥了曹彰一眼,见他面色不虞,一时明白了他的想法,“那炎国公主只作那联姻之用,也就是炎国的一个态度问题。太出色的人物,连踏水怕是舍不得派的。”
也就是说,这个公主没必要去查。和那罗孤一样的没用,倒是绝配。
果然,曹彰的面色和缓下来。看来他也和谢御史秉持着同一个想法,炎国公主实不足虑。“这事办的不遂人意,但也无妨。我还就不信,那个病痨子能翻出多大的浪来,此时恐怕他还在他那王宫里躺着。倒是那个可恨的秦良和寒门之流!屡次坏我大事,阻我大计。有朝一日,定叫他们九族尽诛!”
谢御史连同三位大人,身子一颤,皆默然点头。
这次会谈并没有谈出具体的措施,那位提出了话题的公孙允心中一阵怅惘。能在这个书房议事的人,哪个没有秦良宁天酬之能?只是如今的曹相……
公孙允和谢御史相视一眼,各自都心中一颤:最坚固的盟友都隐隐生出了异心,大计恐怕……
左陵,凌家军营。
一顶巨大的营帐内,一张长形桌。桌子的两旁分别坐着数名将领,主位上的是一位老将军,也是凌家军的头号人物、跺一跺脚足以撼动整个罗修的凌正翼凌老将军。
他此时似乎心情不错,微笑的朝上十名将领道:“诸位,今日召各位前来是为了王上大婚的事。我罗修力挫魏武、古步,将炎国公主迎娶来了,这给我们左陵带来了不小的创伤,但更多的是士气会因之而高涨。”
“哈哈哈,老将军,这恐怕还不是您最高兴的。”一位身着厚重盔甲的,声音颇为粗旷,却是将军亲卫之一的李副将。他笑声爽朗:“将军最高兴的应是,芷眉那丫头没入得了新王的法眼啊!”
“哈哈哈~”众部将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李副将大骂荤话。
凌老将军也是腼腆一笑:家中小辈的儿女小事,拿到这战时议会来说还是有些好笑的。“小李也学着小王的促狭了。确实,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喜事。”
而一旁被点到名的王副将一摆手,连声道:“别扯上我,快别扯上我~老将军就爱拿我开玩笑。”“不过,这次王上的举动倒使在下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