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没功夫去考虑,也没有心情去考虑怎么才能跟他缓和关系。整天焦头烂额的查职位,投简历,面试。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没着没落的时候,会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看他曾经写给我的信,体会着那些甜言蜜语的温暖。
后来想一想,对于小人物来说,理想爱情神马的当真都是奢侈品,就好比当一个人走在悬崖旁边的时候,正常的情况下,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怎样才能不让自己掉下去,而肯定不会首先考虑如何把峭壁上的那朵雪莲花画的更美丽。
让我奇怪的是,他也三天没有找我。我碍着面子,一直没有去他学校找他,就那么硬扛着。直到第四天的早上,我接到了一个录用通知。
再次坐到办公区的格子间里的时候,我对着电脑激动地几乎要流出眼泪。那个录用通知就像是美国人丢在广岛的原子弹,轰隆一声,瞬间烦恼就没有了。
中午吃完饭,我躲在茶水间里给赵丰年打电话。
“喂,干嘛呢?怎么几天都没个信儿?”
“……我,我怕你还在气头上,不敢找你,心里一直担心来着。你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他的声音又温暖了起来。
“我还好,找到工作了,在北大对面,是个研究所,做翻译,兼着行政。你呢,你怎么样?忙吗?”
“还成,不是很忙,张斌跟老板出差了,实验室基本就我一个人。晚上你有空吗,咱们一起吃饭吧?”
我们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没有提起之前吵架的事情,只是晚上他搂着我的时候,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宝贝,以后咱们别吵架了好吗?”我没说话,点点了头,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可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较真呢?
我一直也说不清,那次吵架到底是谁对谁错,上中学的时候,记得姨妈跟姨父经常吵架,动不动就要闹离婚,外婆总是头也不抬的戴着老花镜做针线活,不紧不慢的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两口子之间要学会互相体谅和包容。”这句话听的多了,在年幼的我心里种了根,我常常看着姨妈披散着头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跟妈妈哭诉的时候,心里默默地的盘算着:“我以后才不要这样斤斤计较呢,要宽容大度,就跟外婆一样。”
可是,长大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看透了之后的宽容才是真正一览众山小的气度,而我这照猫画虎的宽容背后不知道深藏了多少的不甘与怨念,几乎快要与虚伪无异了。
小乔听我讲这些的时候,捧着水杯愣了好久,好长时间才听见她长长地出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淡淡的说:“姐,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性格,才会让你总是受伤害,你太不会保护自己了。其实,有很多事情,你应该当时就说出来的,否则,积怨久了,等你承受不了的时候爆发,对方还会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原本可以提早解决的问题,会变成最后的不可收拾。姐,我说这些,你别难过,我是心疼你。”她说完有点担心的看着我,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生怕触痛了我。我低着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问她:“我明白,只是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晚吗?”她笑了,“不晚,姐,一点儿都不晚,以后的路有我呢,我陪着你,恩,咱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这家研究所刚成立不久,挂靠在中科院名下,那时候,有许多从国外留学归国的高学历科研人员带着好项目,但是却苦于没有优良的实验条件和支持研究的种子资金。所以就有了这么一批类似于孵化器一样的地方,专门给这类人员提供方便。我们从大批的申请者之中选择有发展前途的项目和研究员,提供给他们所需要的硬件和钱,而研究所会从最终的成果收益里收取一部分作为回报。其实本质意义上来讲,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研究所,一共只有5个员工,而且都不搞研究。我的工作内容很轻松,每天查看公用邮箱,收收邮件,有一部分邮件是英文的,内容大都是讲解自己的科研成果是什么,在国际上发表过什么文章和文章概况。然后询问是否可以申请到我们的支持。我把这些邮件翻译打印,大概分类,再交到专门的评估分析员手里就可以了。因为事情不多,也都不怎么着急,所以我还兼着一些行政和出纳的活儿,所谓行政,其实就是打杂的,比如给花浇浇水啦,谁要领个办公用品啦,再或者老大让组织个活动啥的,工作很轻松,当然,工资还是一如既往的少。
尽管如此,这个工作还是得到了家人朋友的支持。因为我有了名片,虽然只是中科院一个编外的合同制员工,可是名片上却华丽丽的印着一个吓死人的名头“中科院xxx研究所 翻译兼行政主管 芮雪”。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轨道上,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而且因为离得近,连坐车都省了,也不用他每天来接我,自己散着步就回去了。
我们依旧会在周末的时候去爬山,或者在冻得结结实实的荷塘上滑冰。偶尔我拿了奖金,也会一起去尝尝那些在论坛上被推荐的五道口美食。有时候玩儿的晚,他就留在我那里,不回宿舍了。日子平静的就像是被打磨过的镜面。
过年的时候,他带我去见了他的父母。
没有水木论坛上的那些第一次见男方父母的吓人经历,他的妈妈很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本就是同学的缘故,家又都离得很近,那一次的见面很顺利。
因为我初八要上班,所以只好一个人提前回京,母亲在火车站送我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我催着让她先走,不要等开车,她戚戚的应着,把做好的肉臊子塞到我手里,匆匆叮嘱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我别过头不敢看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