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似乎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秦弦儿大喊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冯尧,他坐在床沿边上,深深的熊猫眼,新冒的胡渣子,十足疲惫的神态,便知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床的对面,是自己的妈妈褚芝香,她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玩得尽兴,被秦弦儿这么一叫,惊地手机都落了地。而抓着自己手臂的,正是自己的儿子,冯星辰。
“你可总算醒来了,我的大小姐啊~”妈妈褚芝香先开了口,语气不善。
“我,我怎么了?”秦弦儿问。
“你还有脸问?明知道自己的有胃病,还喝酒。平时喝一点儿也就算了,反正我也懒得再管你。这次竟然喝到吐喝到晕,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的,又是发热,又是发冷的,把冯尧折腾地够呛,差一点儿就把你转移到第一医院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秦弦儿对着冯尧,深感抱歉。
“说的轻巧。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有意的,蓄意的了?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操心,真是作孽,作孽啊!”褚芝香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猛戳秦弦儿的脑袋。
“妈,弦儿刚醒,先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冯尧忍不住打断丈母娘的话。
“都是给惯的,惯的都无法无天了。”褚芝香指桑骂槐。
病房一片寂静,褚芝香要是发火,谁敢拦着,除非不要命了。秦弦儿半躺着,脑子里还在努力回忆想梦里的事。冯尧则是默默地去给秦弦儿打开水。
“妈妈,你好点儿了吗?”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妈妈没事,星辰,来,亲妈妈一口,妈妈的病啊,马上就好了。”摸着星辰鸡蛋般的脸,秦弦儿温柔地安慰。
“好。星辰给妈妈亲两口,妈妈就不痛痛了。”小星辰踮起脚尖,就欲亲秦弦儿的脸。
褚芝香一把抱起外甥,十分嫌弃地又训斥起来“你也真是的,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要是你把病毒传染给星辰,怎么办?做任何事情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啊?”
秦弦儿一阵委屈,眼眶忍不住湿润了,为什么妈妈总是这样,说话刻薄尖锐,好像处处都针对她似的。凡事都要她说了算,做的对是应该,做的不对是天理不容。她不过是想安慰星辰而已,却硬被理解成害星辰。
恰巧冯尧进来,一看秦弦儿深低着头,就知道丈母娘又发飙了,只得上前,“弦儿,妈说的也对,她都是为你好,为了我们好,你下次注意点儿,噢。”表面说着丈母娘的好,实际却还是帮了秦弦儿,转身又对褚芝香提议“妈,您看您一大早地赶过来,早饭都还没吃吧?不如这样,我带您和星辰先去吃东西,您最喜欢的永和大王,刚在二院对面开了分店,我带您去尝尝。”
褚芝香哪里能不知冯尧在给她们母女两找台阶下,可她教训女儿,干-他这个外人什么事。态度强硬的拒绝“不去,我又不是没吃过。”
“妈,您看,就算您不吃,可是星辰还饿着肚子呢,他还是个小孩子,您这样……”后面的话,冯尧没再说下去,他相信褚芝香懂。再怎么样,也不能饿了孩子,更何况,当着孩子的面吵架,对孩子的心理影响那时极大的。
一面说着,一面朝儿子使眼色。
小星辰立马心领神会,两只小手楼上外婆的脖子,可怜兮兮地说“外婆,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您也饿了吧?您要是饿坏了,我会很心疼的。”
“人小鬼大,小灵精!行,外婆听你的,我们去吃东西。说好了,一会儿要自己乖乖吃,外婆可不喂你。”褚芝香话虽如此,却还是宠爱的刮了刮小星辰的鼻子。
“嗯,星辰长大了,不用外婆喂。星辰不但能自己吃,还要喂外婆吃,喂爸爸吃。”小星辰一听外婆同意,就又立马拍起马屁来。小手作势伸到褚芝香嘴前。
褚芝香听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春水,幸亏这个外甥听话。不像秦弦儿那个死丫头,总让她烦心。
冯尧给秦弦儿倒好开水,放在床头柜上,又在储物柜里拿出一袋蛋黄派。然后不留一句话,就带着褚芝香和小星辰出去了,门“啪”地一声,很是响亮,不知道是他用力,还是被风带动。屋内又陷入安静。
这个双人间病房,只有她一个病人,冯尧给她安排了靠窗的床位。此刻,外面的太阳已高照,洒洒洋洋的铺满人间,连病房里,也是一地的暖阳,只是终究是冬日的阳光,再烈,也暖不到心头。
窗台上的吊兰,垂着茎叶,在雪白的墙壁上刻下一缕阴影。零散的朵牙,却在墙上印出了彼岸花的样子。
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子,雪白的拖鞋,白的如此纯净,大概太平间,也是这样的白吧?人本就一无所有的来,到最后,一无所有地走,所以病房,也设置地这么白,好给将走的人,不留一丝留恋吧!
摸了摸肚子,胃已经不疼了,但空空的,有些饿。手背上的消毒棉花球,掺着血丝,大概是自己做梦时乱动惹得吧?难怪梦里又是水蛇又是火圈的,原来是病发。
秦弦儿走到窗前,窗外正值早高峰,私家车排起了长龙,个别出租车不按常规地按喇叭,隔着遥远,也听得到;好几辆电动车穿插在机动车道,毫无顾忌地违反交通规则;骑着自行车的,倒是规矩多了,在停止线里候着绿灯。人行道上,晨练归来的老爷爷们提着太极剑,老奶奶们则耍着画扇。交警协警,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交通,教育着违规者。
街道两边的铺子,有的已站有门童,有的还紧闭着大门。倒是路边摊,生意火红。小商贩动作熟练地烙大饼,上甜酱,伴侣则盛稀饭,上油条。食客吃完一拨,又来一拨。重复不止。
医院大门口,进来的行色匆匆,离去的侃侃而谈。偶尔一辆救护车开进,医生护士,跑进跑出,转眼,救护车又开走了。
望着外面的风景,秦弦儿傻站了很久,伸出左手,五指张扬,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慢慢转动小手,脸上的阳光也流动,就像,某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
睁开眼,无名指上的大钻戒触目惊心。秦弦儿收回思绪,指尖落在吊兰上,那一抹翠绿,开地正好。忽然注意到自己胸前的污渍,秦弦儿再度闭上了眼,梦境,现实,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