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赫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引路,钟江傲跟着上了2楼。在露天阳台,一个足足一米多的大箱子躺在那里,旁边还有另一个同样大小的空箱子。
“4年前的许愿瓶都在这里了。”陈子赫指了指大箱子说。
钟江傲起步上前,却被陈子赫张开双臂阻拦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不说话。
明白他的意思,钟江傲从内口袋取出还热乎着的那一叠厚厚的一RMB,甩了甩,故意塞到陈子赫的胸口里。
果然,陈子赫下意识地赶紧去捂胸口,好像钟江傲不是给他钱,而是去拿他的铜牌似的。手中的百元大钞被皮筋捆得结实,上面的毛爷爷正对着他冷笑。陈子赫忽然觉得这钱不应该收,可是,他必须听话。
钟江傲却不再看陈子赫,管自己找起了许愿瓶。虽然看箱子就知道许愿瓶的数量之多,但真的找起来,还当真是个捡芝麻的细心活儿。
每一个许愿瓶的瓶口都系着一根带子,带子上有一个标签,是许愿瓶的主人。有写真名的,有写小名的,也有写两个人的名字的,或者光一个表情的。瓶子里面的小纸条,颜色也都不一,粉红色的,淡紫色的,明黄色的,翠绿色的,唯一相同的是,每张纸条都被主人卷地很好,看不透里面写了什么。大箱子经过搬移拖拉,好些瓶子的绳子都缠在了一起,钟江傲只得小心地取出查看,不是的,再小心地放进旁边的大箱子,他不能打碎别人的愿望。
陈子赫看着钟江傲那么仔细地翻找,“要不我帮你找吧,这么一整箱,估计你一个人一个上午也不够用。”不忍心地询问。
钟江傲抬头对上小男孩真诚的眼眸,想答应,却不知道秦弦儿写的署名是什么,只得婉拒“你去做忙你的吧,我自己找就好。”
“那你别弄坏了其他的瓶子。没准儿还有跟你一样傻的人会来。”小男孩掂量了胸前的毛爷爷,一步三回头,却终究还是下楼去了,先去把毛爷爷藏好再说。
其实,4年前的瓶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而查看监控,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钱,帮个忙的事儿罢了。就算要感谢,也不必要那么之多的数量。但是,姐姐的吩咐,他不能违抗。陈子赫问过为什么,但姐姐却不跟他解释,只要求他照做。
然而以他看店的这些年经验,见识过的形形色色之人来看,陈子赫相信钟江傲不是什么故意找茬的人,就凭他刚才那么仔细地找瓶子,那个瓶子对他来说,应该真的很重要,没准儿至关重要。只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为难他,那个大箱子,装的不止是4年之前的许愿瓶,还包括了开店初期的所有瓶子,姐姐特意交代,必须把不同年代的瓶子充分混合。
想起姐姐,小男孩撅了撅嘴。自打父母去世,原本分配好的工作被取消,姐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把店交给了他管理,自己还外出去打工。常年都不怎么回家,难得回来,也是深更半夜,白天里,更是深居简出。平常基本上不通电话,半夜里视频聊天倒是常有。就好像她不存在这个家里似的。最最莫名其妙的是,不许他透露自己是这家店的真正老板,尤其是最近,更是警惕地厉害,连网络联系都少了。
“哎……不明白啊,不明白。”陈子赫叹了口气,换上“正常营业”的门牌,管自己做起生意来。还不忘摸摸衣服里面的铜牌,要不要告诉姐姐呢?
平日里的上午,基本都没什么客人。陈子赫取出个一元硬币,对自己说“哪,我投硬币决定。如果是花,那我就告诉姐姐;如果是数字,那我就不说。123……”说完,陈子赫掷出了硬币,一元硬币在半空翻腾后,响亮地落在桌子上,一阵旋转,才偏偏落下。
“花?嗯!我也觉得告诉姐姐一声比较好。”陈子赫自言自语。提起吧台下的座机,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靠,又不接,陈子赫气得重重地摔上话筒。
不一会儿,“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座机响起,从显示屏上看,是个陌生号码,但陈子赫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还没问,就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说了多少次,没事别给我打电话,现在是关键时刻。”
“姐姐…”陈子赫委屈地叫。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什么事?”
“刚才,铜牌露出来,被那个男人看到了。”
“什么?你…你怎么…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女音又气又急。“他有没有别的反应?或者问你关于铜牌的事情”
“没有,他就看了一眼,然后被我提醒去楼上,现在还在找许愿瓶呢。”陈子赫老实地交代。
“你啊!你警醒着点吧。他可不是一般的主儿。如果坏了事,爸妈可饶不了你。”电话那头恨恨地女音,即便隔着遥远的空间,陈子赫也能感觉话里的阴森。
“爸妈?”陈子赫觉得莫名其妙,他们的爸妈去世都5年了,怎么还会饶不了他?
“咳、咳、我是说,你好好看店,别暴露了我的身份,更别再露铜牌了。”
“姐~我想你了,又快过年了,咱们一起去外面吃个团圆饭吧。”陈子赫恳求。
“……嘟…嘟…”对方沉默了好久,开始的呼吸,后来隐约的啜泣,然后就挂了机。
陈子赫依然握着话筒,明知姐姐已经不在电话那头,却还是傻盼着能等来回复。
良久,落寞地合上电话,眼眶微微湿润,姐姐,为什么?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我们是亲姐弟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跟我商量,每次都只是叫我照顾好自己,看好店。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打给我的那些钱,我一分都用不着。爸妈在的时候,我喜欢跟他们要钱,那是撒娇。现在他们去世了,我只想跟你呆在一起。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远离我。
推开木门,冬风凌冽,犹如锋利的小刀,刮地陈子赫的俊脸发疼。看着此刻的仓桥直街,陈子赫只觉得萧瑟,苍凉。
重新挂上“店主不在”的牌子,他决定去帮2楼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