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水霁翘着个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他本想徒步走回天泽村,把这些铜币省下来拿给田姨,哪只小心翼翼的将钱袋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满满的碎银!立即手忙脚乱地将钱袋收起,如同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无人后,又将钱袋摸出来,猛地一挤眼,再次窥视,果真是碎银。
骤然乐不可支,捧着这一吊钱袋,如获至宝般奉在脸前,恐怕他这一辈子也没有拿过这么多银子,既然这样,何须再徒步而行。
“车夫,这边来!”对着门内一架马车招了招手,咳嗽几声舒缓下嗓子,高亢道,几个健步,昂首挺胸地来到北城门。
天连镇距绯叶城好几百里地,一路上马不停蹄,到达天连镇已近傍晚,此刻村民们大多已各回各家,只有三三两两在四处游步。
渐渐地,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在街道上,车轮与马蹄声敲打着和谐的旋律,轻轻滑过。
出了镇口不久,忽然一阵吁声,马车停了下来,由于村落的道路实在是太窄,根本无法通过,水霁只好下了车。
“大伯,谢谢你了。”,水霁温声道谢,将几块碎银递给了他,不得不说,这位车夫的技艺娴熟,一路来,无论是坑洼的泥地,还是崎岖的山路,马车几乎都保持着同一个速度前行,甚至没有多少颠簸之感,水霁好几次拉开帷幕,到处观望,以为走错了道。
车夫接过碎银点了点数目,含笑点头,随后又跳下车,在一旁喂起黄马粮草,看到这一幕,水霁也不再逗留,趁天色未黑,加快步伐,欣然的跑了起来。
踏上这条数十年老道,压抑已久的思乡之情,蓦然间喷涌而出,随后抹了抹酸酸的鼻子,洋溢起了甜甜的微笑。
“小霁?你和田姨这几个月去哪了啊。”忽然田边传来男子的声音,水霁定眼一看,立马眉开眼笑。
这位男子叫林路,比水霁稍大几岁,家里也靠种田为生,一如往常耕作累了,便倒在田边休息。
“林路哥,你这么又在这里躺着啊。”水霁欣欣叫道,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林路缓缓起身,将手里的锄具扔在一边,袒露的身段上满是汗珠,哈哈一笑。
“这不是干活累了吗,这段日子水气很重,说不准过几日就暴雨连连,我得快些将粮食收完。”
说到这里,他又望了望水霁家长满野草的田坎,再次问道。
“小霁你们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你们家的田没有人打理,已经荒了啊。”林路的表情十分可惜,对于农家来说,荒了田,这一年定会箪瓢屡空。
“怎么会?”,水霁闻言一惊,往自家的菜田望去,果然满是杂草,难道田姨不在家里。
又望见远处没有灯火,也没有炊烟的小院,水霁脸色立马沉了先来,也不管林路,直接奔了去。
“这小子。”林路轻哼一声,拿起锄具干起活来。
“田姨。”
“田姨!”
水霁几经呼喊,没有任何回应,急冲冲推开田姨的房门,里面昏昏暗暗,空无一人,就算这样桌台上的厚厚灰尘仍依稀可见。
心中一紧,似乎有些六神无主了,水霁又焦急地跑到自己屋中,这间屋子更加背光,漆黑一片,他摸着黑,将抽屉打开,翻出一小截蜡烛,迅速点燃。
随着灯芯上的烛火渐渐滋长,整个木屋被橙黄的火光笼罩起来,屋檐四角都挂满了蛛网,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水霁呆站在那里,神色有些木讷,他的身影被映在墙上,形单影只。
“田姨,你去了哪里?”水霁哽咽道,田姨就像是他的母亲一般,从小就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就算家里再穷,他仍然温暖无比,而这唯一的亲人,如今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他的心中百感交集,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毫无思绪。
发呆之中,他的余光隐约瞟见木桌上有一块手绢,水霁回过神来,低吟一番。
“这是?”
定眼细看,手绢上竟然有数行红字,水霁神采一动,一把将它拿了过来,刚要细阅,骤然间,其上红字浮动起来,传出田姨的柔和细语。
“小霁既然你选择了炼灵之路,那一定要不顾一切,奋力走下去,在田姨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孩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还记得我教你背得的草宿纲吗,那是一本草药经,囊括了绝大多数药材,对你炼灵或多或少有些帮助。”
“小霁,田姨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了,照顾好自己,相信田姨,终有一天我们会再度相聚,在此之前,一定要沉心修炼,你记住灵士不是守灵之人,更不是乞灵之人。”
田姨的一字一句全都刻印在水霁心中难以忘却,可这眼前的一切令他为之动容,思绪顿时乱作一团。
“田姨?你为何要走?你又是谁?我该去往何处...”沙哑道,字字无不透着钻心的困惑,心乱如麻。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所以田姨农忙之余还亲自教导他读书写字,而水霁非常抵触,硬要将书本仍在一旁,帮田姨做起农活。
田姨见到这一幕,总是无奈轻笑,于是约定每日习得十个字,就允许他做农活,水霁心想十个字轻而易举,便欣然答应。
如此一来,不到三年,水霁将所有文字记得滚瓜烂熟,可还有很多东西田姨并教导不到,希望水霁去学堂上学,每每提及此事,水霁想都不想决然反对,家里根本负担不去。
日子久了,田姨只好轻叹,也不再劝说。
三年前,某日。
水霁刚卖完绿竹,挠着脑袋,满脑思绪,棕色的头发被弄得蓬松无比,倏然,朗朗书声顺着微风飘进了他的耳朵,令他如沫春风。
这里是是一所学堂,门禁外立着两根乌黑的柱子,上面分别镶着两行字,写着“书以明志,勤能补拙”,牌匾上刻着“泽升书院”,门口还有数个小贩张罗着生意,唐人,纸鸢,糖葫芦等等。
水霁毫不犹豫,顺着书声跟了进去。
其内是一处较大的院落,四周还有小道,不知通往哪里,院落中充斥着扑鼻的书香。
院门正对着一方水塘,水明如镜似乎吞入了整片天空,水霁探着脑袋,水面倒映着他青涩的模样,一群鱼儿欢快在这幅脸庞下嬉戏,他吐出舌头挤眉弄眼,刹那间那群鱼儿如同见鬼般甩尾而去,留下一团浑浊在水中慢慢沉淀。
水塘中立着小山,有两块,布满青苔,它们相互拼接着,中间被掏出了一个大洞,顺着向上望去,顶部一处有如泉水般喷涌着,水潸潸而下,透过大洞依然可以依稀看清另一边的模样,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在学堂里正张着大嘴,振振有词的念着书本。
“杜淳,你来念二十四页的第三句,念完后解释给同学们听。”一位留着长胡子的老头右手捋着胡子,左手拿着课本慢条斯理的说道。
“古有一人,开天地之气,凝于身,称之为源。”叫杜淳的孩子立马站了起来,学者夫子慢条斯理的念道,学堂的孩子们听了欢声一片,学堂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不错,继续解释,其余的同学安静一点。”,夫子见了,瞪了杜淳一眼,咳嗽一声说道。
杜淳用脚踢了踢身旁的男孩,乞求帮忙,可是身旁的男孩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只好支支吾吾的解释。
“这句话就是说,很久以前时候有一个人,有开天辟地的力气,看了看身体,叫做源...”
话音刚落,学堂里突然有一个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