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
何梅在知青组又坐了好大会，也没等到秦奋回来，站起身说：“秀枝嫂，我还是回去了，不知他这会又有啥事，耽搁了！我等会再来找他！”
秀枝送何梅到院门口，向远处的路望着了二眼，也没有看见秦奋的踪影，回到屋里刚坐下，秀英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大声说：“大哥，收了工，能会到哪里去？要不，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再不回来，我出去找！”
秀枝笑了笑说：“你饿了，先吃吧！他不回来，我们先吃了，不礼貌！”
“我不饿！只是到了吃饭时间，不吃饭，人心里急燥燥的！”秀英凑近了秀枝，低声问：“何梅急匆匆的一大早来找大哥，她没说有啥事？”
“何梅找秦奋有啥事，我和何梅关系还没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她也不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二人正在说着话，见秦奋拿着扁担和镰刀进了厨房，秀枝催促着秀英说：“他回来了，你到前院去，喊妈来吃饭！”
“刚才何梅来这找你，你回来的路上没遇到？”秀枝看着秦奋进了门，笑着问：“何梅刚才来找你，在这坐了好大会，好像事情挺急！”
“收了工，我打了捆猪草送到何梅家，何山何海在。从何梅家回来我又到何柱家去了趟，和小苑说了何柱爸去医院检查康复的事。回来路上，又碰到了二丫，那丫头央求我非要我到她家去坐会，瞎老奶奶向我道歉，说她不识好人心，误会了我！二丫还求我件事，说她小弟那天看见庆功吃苹果，不知是什么东西，哭着吵着要，央求她买一个尝尝。我答应二丫了，等会你上工时，带个苹果给她！看着她们那家人，满凄惨的，心里很是不好受！走在路上我就想，哪有这么多的穷人啊！回头你和伯母、秀英商量下，编锅盖能不能让二丫也来帮忙，到时按她编的多少，给她一点钱，贴补下家用！”秦奋说着，到脸架边洗了手，脱了外衣。
“行，这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吃饭，吃饭时我和妈她们说一下。估计她们也不会反对，你现在无论说什么，她们都会听！”秀枝爽快的答应了，又小心翼翼的说：“那何梅的事，可是当务之急，你打算要如何处理？”
“何梅的事，我还真拿不定主意，心里很矛盾，无论怎么做，将来恐怕我都是要后悔！”秦奋低声无力的回答：“我也弄不清怎么选择，对何梅来说，才是正确才是最好的，才不会让她少受到伤害，才不后悔！”
“拿不定主意也要拿，这事迫在眉睫，人都是这样！”秀枝看着—脸无奈的秦奋说：“我也面临过这样的困境，但我从决定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现在看，当初我的坚持是对的，可没有坚持到最后！人生没有回头路，后悔也没用！”
“人生选择那有两全其美的，肯定是有得有失！在比较中选择你认为是最好的，这才是重点！”秀枝苦笑着说：“等何梅来了，再和她认真谈一下！”
吃饭时，秀枝和秀枝妈、秀英说了二丫编锅盖的事，秀枝妈没说什么也就答应了，秦奋接过来说：“伯母，你只要把住质量不降低，也可以动员亲朋好友都来帮着编，这样大家都能挣一点没盐钱，不是很好吗！”
“你说的我会考虑，找人来编当然是好，就怕质量没法保证！别人干的事情，我有时信不过他们！”秀枝妈憨实的笑了笑，仍不停的吃着饭。
“质量是个大问题，可马虎不得！”秦奋口气异常认真，又十分严肃的接上话题说：“名声比钱更重要，情愿不挣钱，也不能坏了咱做人的名声！”
吃好了饭，秀英收拾碗筷，秦奋正要出门去找何梅，却见何梅急匆匆的走进院门，秦奋把何梅迎到西屋坐下，二眼疼爱的看着精神有点萎靡不振又显得有点疲惫的何梅，说：“你看你，这才几天，人就消瘦许多！”
“秦大哥，你走的第二天，我爸就要何山来找你，不会是因为我俩的事吧？这段时间我老在考虑，最好的办法，是让爸彻底改变想法！”何梅心不在焉的坐着，二眼直勾勾的望着秦奋：“你抓紧想办法，能让我爸改变想法，那是最好！如果就一直这么拖下去，人会被逼得发疯发狂的！”
秦奋坐在床沿上，看着何梅半晌没有说话，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很想好好的安慰安慰何梅，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过了好长时间，秦奋才说：“何梅，这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做，如果现在上刀山下火海能解决问题，能不让你受这份煎熬受这份苦，我眉头皱都不会皱一下，可我的确是无计可施！我现在能对你说的，我的那颗心对你永远不会变！”
“我也知道你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也懂得你的心意，象我们这种情况，谁也没有万全之策！我只是找你聊聊，心里畅快一些，爸如果找你有什么事，爸他当这个书记不容易，没后台没基础，你还是要大力支持他、帮他。你不要因为我，慢待爸、冷落爸！”何梅说完，站起身来走了。
秦奋送走何梅，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望着房梁发呆。一个人，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得精彩却不容易，想实现自身的理想、追求、目标、欲望和价值，那更是不容易！因为客观存在的社会不公，自己会活得很辛苦，很累，自己的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对这些，秦奋在稍谙事理时，已有思想准备！但象现在，这样无助、迷茫和失意，却是从没想到的！
“秦大哥，想啥呐这么专注，我进来你都没看见！”何山大声喊着。
“何山，你啥时来的？找我有事？”秦奋看了一眼何山，笑着问。
“我哪有事，是我爸找你有事！”何山环顾了屋子四周，一幅大人的口吻：“我爸从你走那天就让我来找你，他要你等会到大队办公室找他！”
“知道了，等会，我就过去！”秦奋懒散的回答，坐在板凳上动也没动。
“这姐弟俩象排队似的找你，有啥事？”何山走后不久，秀枝就跟着进问：“看样子，何队对这事很急，估计还是你和何梅的事，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考虑好后才答复他，也许何队念着你帮过他的份，会同意你！”
“我还弄清何队找我到底是啥事，到时听他说再说吧！”秦奋站起身，从箱子里摸出包香烟装在口袋里：“事情朝好的方面想也是对的，可好多事并不是这样，尽朝好的方面想，一点益处也没有，大姐，我会看着处理！”
到了大队何队的办公室，见何队和何会计正在嘀嘀咕咕在说话，秦奋见了何会计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何会计见是秦奋，满脸是笑的说：“出类拔萃的帅哥到了，光彩照人啊！办公室象照进阳光一样明亮啊！”
“何会计真是一个有才的人，我哪有你说得那样！”秦奋只是笑了笑说。
“找你来，我有点事想请你帮我个忙！”何队点了根烟，站起身来为秦奋倒了杯水，拉了椅子让秦奋坐下：“这个事还非你不可，别人帮不上！”
“行啊，只要我能帮得上你，我一定尽力！”秦奋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烟，扯开盒封条，抽出根递给何队：“你说吧，是啥事？急不急？”
“不急，不是啥急事！”何队喝了口水，吸了口烟，二眼紧盯着秦奋好长时间，慢条斯理的说：“你到雁北快一年了，我待你不薄，不能说对你特别的好，但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对任何人说，我没有对不起你！当然了你也为我做了很多事，帮了我很多的忙，我都放在心里，永远不会忘的！”
“何书记，干吗要说这话？好与坏，我心里有数！”秦奋看着何队说。
“‘儿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最近在为何梅的婚事操心，前段时间承蒙公社王书记的关心，给何梅介绍了个部队军官，是区委江书记的儿子，那小子的各项条件好得没话说，我和何梅妈也是十分的满意！”何队站起身，拎起热水瓶给秦奋和自己杯里加点开水，继续说：“但也是‘好事要多磨’吧，和那小子见了二次面后，也不知啥缘故，何梅却对那小子不是十分满意！”
“这事我也听说了。何梅不满意，肯定有何梅的原因，在这件事上我又能为你做什么？”秦奋目不转睛的仔细盯着何队看，绷着脸问何队。
“‘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郞’，女孩子嫁错了对象，不仅要辛苦一阵子，弄得不好还要辛苦一辈子！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快乐，过上美满的日子？所以我想……。”何队二眼看着秦奋，欲言又止，吸了口烟：“你是城里来的下放学生，站得高看得远，有知识，有才学，见多识广，说话也很有艺术，我拜托你抽空去劝劝何梅，让何梅痛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我家何梅，对你是挺佩服的，你的话，她听得进！”
“当然了，你能让何梅愉快答应这门亲事，我也不会亏待你，大队内所有的工作，你想干什么任你挑！另外，上次你从何梅那借的钱，也可以不用还了！”何队显得悠闲的抽着烟，喝着水，眼睛观察着秦奋。
秦奋静静的听完何队的话，心像被火灼了似的蹦了二下，火燎燎的疼，又像是一壶刚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得要溢出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情绪十分激动的说：“何书记，你说的这件事我能力有限，的确是我帮不上你，也是不想帮你！有些事我能帮你，有些事我却不能帮你，有些事我是帮不了你！我到农村是来接受再教育的，我只想下农田干干几年活，其他的事我做不来！何梅的钱，我是借的，借的钱，我是一定要还的。你现在如果需要，我明天回城就取回来，如数还你！”
“当然了这事要你帮忙，也确实有点勉为其难！”何队仔细观察着秦奋的脸部表情变化，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笑着说：“我家何梅可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我的骄傲！她能过上幸福日子，我才能安心，我才能舒舒心心过日子，等你有了自己的子女，你才有可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
秦奋茫然的看着何队，心象被块石头压住，嘴颤抖二下，脑子一片空白。
“有些事，我也是充分考虑到了，比如你的事，何梅在我面前也跟我不止一次的提到过，我也不是没考虑！”何队喝了口水，点了一根烟吸了二口：“父母考虑儿女的事，可是要全面长远的多！你虽说脑筋灵活人聪明，可将来的事谁又能看得清，你要是将来混得象庆功那样，让何梅跟着你过那种鳖屈的日子，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疼得会难受死！我现在不能放着光明正道不走，偏要硬着头皮去钻刺丛，走羊肠小道！”
“不论再怎么混，我也不会像庆功那样窝囊，让自己的女人受苦受累！”秦奋的脸色陡地变了，眼睛忽地象燃烧了似的，‘呵呵’对着何队干笑了几声。
“社会的现实就是这样！你再有能力还得有后台有靠山，有后台有靠山，你还得有机遇，谁也不能说谁就一定比谁强……”何队避开了秦奋能刺伤人的目光，忍不住打个寒噤，他没料到一向温和的秦奋如此激动。
“何书记，你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回去干活了！”秦奋说完，也没等何队点头同意，站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出门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