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似海
小苑是坐下午的车回雁北的。这段时间,她的心情有点复杂,变得敏感多疑,患得患失起来。自己的许多行为,自己想想都觉得令人生厌,更是怕被别人嘲笑。一方面,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秦奋,每次都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秦奋,在她爱的男人面前故意装作从从容容、潇潇洒洒,自己都觉得她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另一方面心情复杂是来自她内心的,回城的第二天上午,小苑在妈的陪伴下,去了医院妇产科,当年青的女医生笑容满面的恭喜她怀孕的时候,按说这是全家人都千盼万盼的喜讯,可小苑却突然的担心和害怕起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事了,也不知道这个事到底该如何处理,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妈了。尽管妈站在一旁一个劲的夸赞了不停:“好啊,好啊,好丫头!”小苑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现在坐在回雁北的车上,心内又折腾开了,这回到家后,该如何面对何柱和他的家人,自己怀孕的消息能不能说出来…。
小苑总是这样想,“人都是逼出来的”,女人更是都有潜能的,当初自己千方百计去黏着秦奋,跟他发生了关系,为他怀孕生子,不是早在自己计划之内吗,这一天迟早都是要来的,只不过来得太早太快了点,让自己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而已,她自己一点也不后悔!只是现在心情有点烦燥,也是正常的,她相信自己能妥善处理,真要是事情完全败露了,何柱家容不下自己了,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和何柱离婚,带着自己的孩子,陪妈过日子得了,这没什么好怕的!唯一放不下的,是怕牵连到哥!看到哥和嫂子何玲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的温馨小日子,真的很幸福!很不忍!
到了村圩口时,小苑又碰到了最不想见的人,何大友。那次何大友在田里的恶作剧,让秦奋成了自己的护花使者。后来回到家听了公公的介绍,小苑也觉得大友满可怜的,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因为前几年父亲长年有病,为了治好父亲的病,家里欠了许多债,弄得家无隔夜粮,不仅耽搁了自己的婚期,原来的对象也退婚了。食色,性也。为满足身体的生理需求,借着开玩笑的因由,强行抚摸和蹂躏女性身体来发泄自己赤裸裸的性渴求,也属正常也是能理解的,自己新婚夜何柱不能满足需要时,何曾没有想过?
“大友哥,挑水哪!”小苑亲切喊了声,柔情似水的声音,已经让大友找不着北了。“大友哥,我爸捎信给我,你知道我家出了什么事吗?”。
“小苑妹,你好!家里没啥大事!就是你老公,何柱弟偷水被南桥人抓去,好像被打了几下,这几天变得更傻了,昨天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哭着闹着,要找你!”大友说着,二眼色迷迷地盯着小苑的胸部看。
“是这样!何柱为什么会这样?”小苑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是何柱的事,不是自己的事。心内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她也没理会大友的目光,径直走进自家的院子。
“爸,妈,我回来了!”既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小苑自然是理直气壮,无所顾忌。这一声喊,何柱和何柱爸、何柱妈应声跑了出来,何柱更是跑在最前面,到了小苑面前,一把抱住小苑哽咽着哭了起来,“小苑你回家了,怎么老不回来?让我想死你了!”弄得小苑满脸通红,哭笑不得。象哄小孩子似的,拍着何柱的肩头,“不哭,不哭,哭啥呢?”
何柱妈吁吁叨叨说开了:“昨晚他象着了魔似,非要找你不可!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话也不说,折腾的整晚不安生,这下好了!好了!”
何柱爸无奈的摇摇头,长长的叹口气,走到屋里一声不响的坐下来。
晚上吃饭时,何柱闷着头吃饭不说话,只是呵呵的笑,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何柱爸问:“小苑,亲家母身体好吗?你哥和嫂子也好吗?”
“我妈身体很好的,哥和嫂子也都满好的!哥和嫂子,听你们要我回来,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催着我赶快回来,说有事要尽快通知他们,他们也回来看看!”小苑边吃着饭,边耐心的回答着何柱爸的问话。
“那就好!只要大家都好,我的心就安了!”何柱爸表情很高兴的说。
吃过了饭,小苑忙着帮妈烧猪食喂猪,等家里家外活一切忙好后,天已经黑透了。何柱爸一声不响的蹲在院内槐树下“叭嗒叭嗒”抽着旱烟袋,小苑搬个板凳过去,轻声的喊了声:“爸,你咋还不进去?天很晚了!”
小苑的父亲去世的早,她对这个公公是很尊敬的,即使她无法像爱自己父亲那样的爱他,但在她心里的位置是相当重要的。何柱爸去年秋天的那次经历,对小苑感受特别深。小苑第一次来雁北,何柱爸大概是听何玲说的,说小苑家粮食不够吃,冒雨打着赤脚挑了一百多斤稻去大队碾米,又背着四十斤大米,踩着泥泞的稀泥,步行十几里路把小苑送到车站,送上车。也许正是这样吧,小苑对何柱爸的印象远远好于何柱。
现在小苑看着何柱爸一个人蹲在树下抽烟,揣摩着何柱爸一定有什么心事,便主动上前,把手里的板凳递过去,“爸,你坐,坐着舒服些!”
“小苑,你坐吧!何柱呢?”何柱爸吸了一口烟,声音平静的问。
“爸,何柱吃好饭后,又坐了会,洗好后,现在上床睡觉了!”小苑黑暗中回答。
“何柱这个样子,我看了都难受,这精神上的折磨,你一定委屈自己了!这人生的奔头在哪呢!我总是觉得对不住你!”何柱爸又吸了口烟说。
“哥嫂过得好,我们家平安!我就知足了!”小苑听何柱爸这样说,心内也是一阵波动。对何柱对爱情,她那团跳动的火焰早已经熄灭了。她也不愿意再多想,因为多想也没意义,婚姻不能带来幸福,婚姻只有无数的委屈和泪水,守着这种婚姻、守着这样的男人,不是用痛苦二字就能说得清的!更不用说这种婚姻的什么意义了!想想都象是灾难似的可怕!何柱爸是个读过二年私塾,在农村,算得上是个有见地,城府深的人,他虽然不能把小苑真实的想法全猜透,但也能估计了八九不离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儿子简直是糟溅了小苑。
“秦奋,就是你表弟,他对你好么?”何柱爸突然提到了秦奋,让小苑那颗已经平和和心也突然间激烈的跳动起来,一时间小苑不知所措。
“他…待我挺好的…,回城后我可没去见他…!”何柱爸的话让小苑一头雾水,这时候爸为啥突然提起秦奋,情急之下自己也竟然“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秦奋,他人是挺好的,能怎么办呢?人间事难遂人愿!”何柱爸仍不露声色,显得很有理性,“晚上再到秦奋那,注意点,别让人瞧见了,有些人喜欢嚼舌头!”
“爸,我去秦奋那,你早知道哦!”小苑眼瞪得多大,黑暗中望着何柱爸。
“能不知道吗?又不止一次了!我不反对你和他来往,但不要伤害到何柱,不要嫌弃他,不要抛弃他!好好照顾他!他是够可怜的,六零年那会,他也是拚了命从阎王爷那里逃回来的!他活着好好的,对我和他妈就是一个很大安慰!”何柱爸声音有点颤,说完起身缓缓的回屋了。望何柱进屋的背影,小苑忽然心里酸酸的,想和爸打声招呼,可言语有些哽咽,没说出话来。
看着何柱爸进了屋,小苑在树下站了会,也回到屋里睡下了。看看长一声短一声打呼酣睡的何柱,嘴角还挂着笑意,象个死猪无忧无虑的吃睡,还真是幸福!小苑叹口气,脱衣躺在床边睡下了,由于坐了半天车,到家也没闲着,小苑有点累,不一会小苑就渐渐进入梦乡了。
这时他们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向门外走去,小苑轻声说了句:“这是爸到茅房去!”又过了好大会,她和何柱的事也完了,突然听到院内“轰”地一声象人倒地的声音,小苑一把推开何柱,“快!快起来去看看,爸他可能跌到了!”何柱很是听话,也不敢怠慢,慌忙起身,穿上衣服,快步走到院内。时间不大,就听到何柱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小苑!妈!你们快出来,爸他不说话,好像是死了!小苑,你们快出来!爸他死了!”
伴着何柱的呼叫声,小苑打着手电筒,何柱妈端着油灯出来了。只见何柱爸匍匐在院子的地上,一动不动,真象个死人似的!
小苑快步跑到何柱爸面前,大声呵斥制止何柱,“不要哭,不要喊!你喊,你哭有什么用!爸没死!快来帮我,把爸扶起来坐好!”
然后对着手足无措的何柱妈说,“妈,把灯放到凳子上,到厨房抱一些稻草铺在爸的身下,再找床被来,垫在爸的身后,让爸斜躺着!”
等一切安排停当,小苑才说:“妈,你在这照应着,我和何柱去大队医疗室把大勇找来,看他来了怎么说,你不要搬动爸,就让爸这么躺着!”
“小苑,我一个人哪里照应的了,你就留下来,陪着我!我没经过这事,大队就让何柱一个去,不成吗!”何柱妈嘴唇哆嗦着,手也颤抖。
“何柱,你就拿着手电筒,到大队医疗室,找何大勇,让他赶紧过来,就说爸突然跌到,不省人事,有生命危险!”小苑不停的吩咐着何柱。
“行!不就是找何大勇,要他快点来,给我爸救命么!”何柱答得挺干脆,拿着手电筒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