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只轻轻颔首,并未多做笑颜,顾眉甚是识相地引了来人至看台右下首等候竞标。
随之上台的,是苏州知府家的公子,桃花眼,头面净白,煞有介事地摇着折扇沉思片刻,骆姑娘出身风尘,又岂会对那些陈词滥调感兴趣,得来些调情之语方能撩拨春心。
“水晶帘下恣窥张,半臂才遮粉桃香,姑射肌肤真似雪,不容人尽已生凉。”深谙此道的他自信满满。
红泪对此露骨的诗词极为反感,碍于自己今日的计划,只得勉强点头。吕一笑在楼上气的双眼冒火,又不愿佳人误会自己有非份之想,只得吩咐小厮下楼打点,以获投标资格。
眼前的男人走马观花般过,正当她快要失望透顶时,风纤云递来的一张花籖令她打心眼里笑开,虽然时隔多年,但他熟悉的笔迹在她的回忆里依旧清晰如昨。她向眉娘使了个眼色,当夜的招标立时便拉开了序幕。
“一千两!”
“三千两!”
“五千两!”
眉娘每唱过一声票号,面上笑容便更深一层。
直到唱至一万三千两时,她方笑出声道,“恭喜东向雅座的公子得标!红泪姑娘从现在开始,十二个时辰内便是这位公子的人了!”
看着自东面阁楼缓缓步下的吕一笑,骆红泪如预料中故作吃惊地低唤,“吕公子……”
吕一笑强自按捺住心内的忐忑,上前极绅士地握住佳人一双柔荑,“骆姑娘,不论你如何想我都好,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出今天这样的决定,更没有资格阻拦你,可我吕一笑绝不会放手让旁的男人对你染指!”
红泪昂首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包下我今后的每一夜吗?舵把子,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我的缠头钱,可并不便宜。”
“为了你,日散千金又何妨。”
话音未落,南向雅座内便传来鼓掌之声,“吕兄弟果真是个情种!陆某佩服!”
芸芸闻声一喜,向他投去昨夜练习了无数次的无辜眼神,疑惑道,“陆庄主?”
陆茗灿然一笑,“邀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愿出两万两买下骆姑娘今夜,吕兄弟,要让你割爱了。”
“陆茗!你什么意思!”
陆茗走近其低语道,“好兄弟,你就抬抬手,成全了陆某吧,你的老兄弟这把年纪了,难得碰上个合心意的女子,你还年轻,机会多着呢。不过是个红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为兄就只要这一夜。”
吕一笑擒住他胸前衣襟,“陆茗,我早就跟你说过,她是我要娶的女人,你若是再出言不逊,咱们兄弟也做不成!两万两是不是,本少爷出五万两!在座的哪位能出得起更高的价钱,便带走骆姑娘,我绝无二话!”
骆红泪面上一丝不经意的笑落在陆茗眼里,她却浑然不知。
他抚平了衣襟,拍了拍兄弟的肩,“是条汉子,为兄不过一试,没想到你小子当真如此下血本,延良,春宵愉快!”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就此离去,见到与傅芸芸同样的容貌,居然不尽力相争,甚至不问她一问,难道那段过往在他心里,真的无足轻重么。
春寒料峭,傅芸芸将身子浸在玫瑰煮成的热汤里,靠在沐浴的桶沿上,心头万千愁绪。
吕一笑由顾妈妈带去洗漱后,身着寝衣坐在她的香闺绣床上,像个等待君王宠幸的小娇娘,坐立不安,喉头干涩。
屏风后的美人沐浴之声与汩汩香波无一不引逗着他全身的感官,直令他移步桌前,背对着屏风不断饮茶。
寸寸丝缕滑过雪肌,自己如今已是颗成熟的果实,不似当初那般青涩,师父怎能再次不要她,是自己真的没有吸引力吗?她饮尽小几上的一壶酒,越想越不是滋味。
听着香闺内吕一笑的窸窣之声,芸芸不知哪来的邪思,伸手取下寝衣穿上,仍泡在香汤之中,娇柔低唤道,“吕公子,我口好渴,可否帮我倒杯茶来?”
“好,好!”
吕一笑倒茶的手颤抖地厉害,呈与她时更是锦帕遮眼,不敢唐突。
傅芸芸蓦地起身,接过清茶的手抚向他的手腕,渐至臂弯,“蒙着这样一块劳什子,公子不难受么?”
“不……不难受,舒服得紧!”
“我倒不知,公子你还有这般情趣。”
听得美人出浴之声,正心神荡漾,一只带着水汽的小手又忽地抚上了他的背脊,奇妙的触感直令他血脉喷张……
在勾栏界耳濡目染了三年,她的手指就似蛇魅般狡黠灵动,每过一处,都能令男子更陷一层魔障,原无非份之想的吕一笑瞒不住地露出了欲望。
骆红泪双手抚过他的腰际,自他臂弯下钻到他身前,勾向他结实的肩,细腻耳语,“你喜不喜欢我?”
“喜……喜欢!”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头,听着胸腔内急速跳动之声,勾唇一笑,与此同时,挑落了他遮眼的罗帕,“那你要不要我?”
“我……”他瞧着眼前出水芙蓉般的心上人,难抑深情,眼中炙热。
“我要你!”
骆红泪蓦地被腾空抱起,少年坚实的臂膀牢牢搂着她回到床榻,呼吸急促地倾上身。红泪回抱住他更贴紧了些,下巴抵在少年肩上吹响了竹哨。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十数名暗卫自四面窗口闯入,寒光凛凛的刀刃齐齐攻向榻上少年。吕一笑护着身后佳人,“快去找顾妈妈叫帮手!”
“你顶得住吗?”
“别管我!快去!”
骆红泪未及披上外袍,一身湿衣便奔向院中呼救。
陆茗第一个冲出厢房,扶了扶惊慌失措的骆红泪,“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红泪趁势扑入他怀中,低泣道,“陆庄主……方才吕公子正与我……谁知道忽然闯进来一群黑衣人,个个都拿着刀,我好怕……”
言语间黑衣人已追着吕一笑至院中,陆茗握着佳人手腕将其护在身后,抵挡来人钢刀。
红泪擒着他的衣角,看着他为自己拼杀,一时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去,此时楚馆护院也闻声出动相救。
“陆庄主,你快去帮吕公子吧,不必管我!”
与陆茗方一分手,芸芸便向匍匐檐上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首领接近后,芸芸极迅捷地拖起他的手中钢刀低语,“劫持我!恕你无罪!”
芸芸在暗卫刀下一面凄楚唤道,“吕公子,陆庄主!”一面低声吩咐,“让他们小心点,别伤了人。”
吕一笑身着寝衣,没有武器在身,自保已甚是吃力,心有余而力不足。陆茗一把折扇万夫莫敌,摸出腰间一枚钱币掷向暗卫,钢刀应声而落,那人被击中胸口,大步后退。同行暗卫见首领受伤,皆持刀攻向陆茗。
芸芸心下急了,立时冲上去欲阻拦,刀剑无眼,暗卫收招时已是太迟,犯下大错的暗卫纷纷屏退。陆茗搂着受伤的芸芸心疼不已,靠在他怀中的右肩渗出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