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燕国战况不断,边关急报传的越发频繁。
二十万大军的粮草也是目前急需要解决的,可见这一批粮草的至关重要,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苏月笙才要亲自带兵前往。
她不光亲自带兵,甚至连这上百车的粮草都一一过了目,确保其万无一失才肯放心。
前方部队补给不足,都在盼着这批粮草的运抵,因此所有的准备都妥当了,苏月笙也不再多留片刻,当日便整顿了队伍,挥师北上。
在府上跟娘亲告了别,苏月笙带着行装骑马同倾月直奔城外,准备与运粮大军会和。
此次出征并没有带上青衣,因为师傅临时有事传了她回去,但却又跟了倾月。
她本不想让倾月跟随,毕竟他们此去关山路远,且危险重重,到了战场更是刀剑无眼,她不想倾月趟这一趟混水。
只是那人性子倔的很,任她如何婉拒,那人打定了的主意,是半个字都不肯改的。
无奈,她也只得同意,不过这样一来,有神医倾月在身边,她更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在奔出城门口的时候,苏月笙不经意见着头顶城墙上一角衣袂一闪,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正好对着某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河东狮。
此刻母狮子早已没了往日的精神,她耷拉着脑袋,趴在城墙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月笙。
苏月笙转的突然,将她漆黑如琉璃的眼睛里浓浓的不舍和牵挂看的分明。
见她转头看过来,苏云浅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神情。
苏月笙喉头哽咽,想说什么,惊雷已经载着她跑车了好远,她只得朝着城楼上那个伫立的娇俏身影摆了摆手,心头默念,云浅,云浅。
一直以为她就是顽劣,成天吵吵闹闹嘻嘻哈哈,总是那般不知忧愁为何物,就连她即将出征,她也都还乐观派的想到要去趁机占领了她的书房。
不曾想,她亦是如此不舍,只不过为了让她安心的远征,她表面上仍旧如此笑的没心没肺,实际上心头的挂念却是不对任何人坦露。
她一直当她还是个孩子天性,却没想到此刻,她能为她想的那般周全。
这样想着,苏月笙越发想着要早日点结束这场战事,早日回归,她此刻还未离开,便已在想着归期。
左思右想着,就到了距京都十里外的长亭,此刻运粮大军已经整装待命。
上白辆高大的运粮车,一万多精兵护卫。
本来平时的护送也就五千左右的骑兵足以,只是此番战事关系整个燕国的社稷,马虎不得,是以太子派了一万精兵跟随,任苏月笙调遣。
苏月笙一到,也不多言,对两名副将吩咐了几句,就下令开拔。
彼时,车轮碌碌,马蹄荡荡,举目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精兵队伍,中间是运粮车辆,颇为壮观。
苏月笙此去边关,负责这批军粮的运送只是其一,更多的是想要助父亲一臂之力。
她倒不是自负到认为自己才华盖世所向披靡,只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接受过现代化教育,读过孙子兵法,又一身功夫依傍,横竖都可以出一分力气。
能早一日结束这战争也是好的。燕国左邻楚国,右逢梁国,对面是卫、齐两国。
以前她认为燕国的国力并不比几国差,至少不比梁、楚、齐、卫、文五国差,即使楚齐联盟,也未必能损燕国一城一池。
但如今天下之势渐现,楚国齐国已然结成联盟,合力对付燕,梁国虽然暂时以世子为质,与燕国结盟,但梁国那位宇文摄政王的野心并不比楚齐两国小,一旦燕国吃败,难保前一刻还是盟友的梁国不会背后捅刀子,趁人之危,让燕国腹背受敌。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并且,她还有另外一层隐忧。
这份担忧是自她那一日真正见识到燕恒的实力之后所想的。
如今燕国,他已然是大权在握,手握重兵,即使皇上,现如今都要忌惮他几分,但是,爹爹的二十万兵马,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换句话来说,这些兵力,仍然是直属皇上的。
他那般骄傲习惯掌控一切的人,又怎容得下脱离他掌控之外的事物存在。
所以,她担心,亦或者说,她害怕,或许燕恒正可以借别国之手重创苏家军,那么整个燕国都在他的掌控中,任何人都再翻不起一丝的浪来。
若说外人看来或许他是最在意这场战争胜利的,毕竟燕国的江山都是他的,苏月笙却很清楚,即便没有苏家,没有这二十万兵马,以他燕恒如今的实力,恐怕早已不将楚齐的联军放在眼里。
这八年来,燕国招募的精锐几乎悉数归入了宁王麾下,他那封地,早已成了其秘密的练兵场,光那一夜在皇宫里看到的守卫,还有今日,自己护送军需,他随随便便就指了一万兵马,这些人,明眼人一瞧就知岂止是身手不凡,随便拉出一个来,上了战场也是以一当十的猛将。
想到此,苏月笙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他的心,不只在燕国。
京郊的某处皇家别苑内,一处背倚竹林的阁楼里,传出清幽悦耳的琴音。
那琴音时而豪放,时而婉约,时而低回,时而荡气回肠。
若是有人曾有幸伴随昔日的宁王,即当今的太子去过揽香居,便能一下子听出,那是那一日揽香居一位叫听香的姑娘所弹奏的曲子。
而此刻那抚琴的人,亦是那一日陪太子去揽香居的天下首富君沐竹。
“这曲子到这里是个低音转折是吧?”君沐竹十指点着琴弦,向静坐在案几旁边一上午都抱着一本书翻阅的太子询问。
和煦的春光透过窗台洒了进来,照在那人俊朗的眉目越发清晰。
“你不是弹得这般流畅,还来问本宫。”燕恒显见不耐烦他没话找话说。
“我不拿这曲子,您怎的有闲暇理我。”君沐竹耸耸肩,示意无奈。
燕恒纹丝不动的身子终于抬手轻合上书本,一双如海般深沉的眸子星光熠熠,朝他打量过来。
被那眸光一照,君沐竹瞬间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猜测与心思都被那人看了去,他索性横着心壮着胆子问了出来:“这般好的机会,你为何——”
“啪!”
书本被直接拍到了案几上,那人虽不言语,但君沐竹顿觉的自己的一颗心就这么被拍了一巴掌,饶是如此,他仍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还有这次,太子特地出动这一万精兵又是作何打算?”
燕恒并不答话,君沐竹也知分寸识进退的不再开口。
空气了静的只听得见阁楼外面飒飒的竹林风。
良久的沉默之后,却是燕恒一声低叹。
他又想起连日来苏月笙看向他眼底那分明的戒备与防范,脑子里再一闪而过的,是那日在苏府,那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人,皆是白衣胜雪,才冠三梁,任何人见了也都会感叹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
看着她在那人面前毫无掩饰毫不设防的笑,女儿家天生的娇嗔不经意的流露,这些,都是她从未对他有过的,他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江山,美人。”
他不自觉间呢喃出口,换来一旁站立的君沐竹一阵愕然,还未反应过来,燕恒已经迈步出了房间。
君沐竹看着那凌然中带着几分孤寂的背影有些出神,他不经意的转首,却瞥见案几上,静静躺着燕恒抱着看了一上午的书。
这一看,他心头的错愕更是非同小可。
那书,不是天文地理,不是兵法史鉴,亦不是权谋韬略。
千药记,行医者入门必学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