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几夜的急行,赶到药神谷已是黄昏时分。
看着雪后残阳,以及药神谷里弥漫的青草香,苏月笙突然不敢再继续上前一步了。
她只是想见一面倾月,可是真到了眼前,却是怕了。
她害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倾月这些年来默默守候的赤诚,她害怕面对那一双清澈如水波的眼眸。
她更害怕自己的表情上露出丝毫破绽,让心如明镜的倾月察觉。
所以,她胆怯了。
走在前面的顾姨发现她顿住了马,疑惑的停下来,不解的询问道:“怎么了?”
“顾姨,我不去了。”
苏月笙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没能拿到璃火珠,我便再无颜面见倾月,所以,劳烦你先回去照顾好倾月,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的行踪,只说我去找云浅了,让他等我回来。”
回来,或是不能活着回来。
说完,苏月笙也不等顾姨应下,“驾”的一声,一勒马缰,飞快的掠了出去。
而身后的云汐紫衣也忙不迭的策马跟上她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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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的战事结束,燕恒将收尾的事宜全部交给了廖彦,又连夜赶往梁国一线。
他是不打算现在这时候逼梁国太紧。
之前东西两线作战,虽然燕国胜了,楚国灭了,但燕国也元气大伤,是该停下来休息整顿,再做谋划了。
只不过对梁国边境的军队部署却还需要一番谋划,如何撤退,撤退到何处,该在那里安插多少守军,未免途生变故,他特意走这么一遭。
其实还有一层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他想用这种来往奔波的忙碌充实自己,让自己无暇他顾,更没有丝毫的时间喘息。
那样,心,才不会痛。
几个日夜的行程,他和护卫们倒还吃的消,可怜身下的千里马却是必须要歇口气。
无法,在经过梁燕两国交界的一条小溪边,燕恒停住了马,让属下牵着马去喝水歇息。
他自己也顺着溪流的方向随意的走着。
虽是山林小溪,不算宽敞,但却也有着别致的幽静之美。
溪水叮铃,一路唱着清越的曲子,在幽幽的山野间显得格外清晰悦耳,让人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
不远处,甚至还有散落的屋舍,阡陌交通,袅袅炊烟。
循着溪水望去,还可以看到那边有几个农妇正在溪边搓打着衣物。
燕恒听着那曲子,看着眼前朴实秀美的山色,眼前却还是浮现那人的衣袂娉婷。
那日在迷雾岭受伤后醒来,也是在这样一处红尘化外的村野,她与他并肩,享受着湖光山色的美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如今,再是良辰美景,身边没有那个人,入目的,都是有关她的记忆,都是心伤。
燕恒闭了闭眼睛,停下步子,不打算继续望去。
正要收回目光,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子一顿,楞在当场。
楞也只是一瞬的事,下一刻,他就以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轻功掠至那个正在用木棍打着衣物的妇人身后,那个正在玩弄着玉佩的孩子身前。
他的动作几乎是快如闪电的一刹那,那妇人显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惊吓的险些滑到溪里,她还没有来得及一把抓住孩子,将孩子护住。
就见这个凭空“冒”
出来的人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孙子。
“你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声音之迫切与急躁是燕恒以往二十多年岁月中从未有过的,唬的看着这一幕惊变的护卫纷纷拔刀亮剑,如临大敌的对着这几个溪边的洗衣妇人。
那老妇人和孩子自然是李阿婆,和她的孙子离儿。
当日从药神谷出来,恰逢燕梁两国的战火也蔓延至他们的家乡,她自然不敢带着孙子穿越战火赶回去,便就在药神谷不远处,燕国的边界找了这么一处依山伴水的村落,住了下来。
“啊!”
几声尖叫便自她们几个洗衣服的妇人喉咙不自主的发出,同时被拉住孙儿的李阿婆也已反应过来,她一把扑在离儿身上,几乎带着哭腔的哀求道:“公子饶命,老妇什么都不知道,孩子还小,公子饶命,孩子还小……”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见这个言辞威严的让人窒息的公子,周身的气度与穿着,也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又见他身后跟随的侍从,这样的派头,更是让她慌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毫无章法逻辑的重复一句饶了孩子的乞求。
见这妇人和同样受了惊吓的女子,燕恒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一挥手,退下了侍卫。
见到护卫们收了刀剑退下,几个妇人才收了一分胆战心惊。
燕恒对着李阿婆抬手做了一个抱歉的礼,柔和道:“对不住老人家,只是这玉佩乃我一故人之物,刚刚得见一时失控,惊到了诸位,是在下的不是,只是老人家,可否告知在下,这玉佩的来历,以及……在下那位故人的情况?”话语的最后,竟然有几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他如此一说,李阿婆提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也才放了下。
她将已经被吓傻了的离儿护在怀里,对着燕恒伏了伏身子,也不隐瞒,尴尬道:“实不相瞒,贵人公子,这玉佩是老妇偶然拾到的,孙儿喜欢,便据为己有,公子那位故人的情况,老妇自然不知晓,既然这玉佩是公子故人的,那便交与公子,他日若见着那位故人,带老妇还与他。”
说着,李阿婆从离儿手里拿过玉佩,呈给燕恒。
燕恒接了,深锁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半分,他道:“可否告诉在下,老人家是在哪里拾到此玉佩的?”
“老妇是在药神谷外偶然拾得。”
李阿婆的声音刚落,燕恒就已经如他出现时候那般快如闪电的速度掠了出去。
但见他背影如此匆忙,李阿婆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候,只听她身侧的几人有些失神的自语道:“现在的世家公子,都是这般俊美的吗?”